民国十二年霜降夜,灵茶渡外的石板路上铺满银杏残叶。戌时三刻的更鼓刚过,街角突然传来清脆的铜铃声——穿灰布长衫的少年捧着蓝印花布书包站在巷口,发髻旁斜插的玉簪刻着"壬寅"二字,怀中露出半截泛黄的《长恨歌》手抄本。风卷起他袖口的一角,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绳头系着枚磨损的木质长命锁。
铜镜突然泛起青铜器特有的青绿涟漪,林妙擦拭镜面的指尖微微发颤。翡翠镯在烛火下泛起血丝般的红晕,她转头望去,正撞见少年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门楣垂落的流苏被穿堂风吹得叮当作响。少年肩头的银杏叶簌簌落在门槛上,与铜镜边缘凝结的水珠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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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可知这镇上有位才子?"少年将书包放在八仙桌上,蓝印花布簌簌落下几片花瓣。林妙瞥见他袖口沾着的墨渍竟是康熙年间的松烟墨,而桌上摊开的《长恨歌》扉页写着"咸丰庚申年闰月"的朱砂批注。
尖尖的金瞳在镜中倏然收缩,他优雅地蜷在博古架顶端,尾巴扫过《申报》残页,带起一阵檀香。此时窗外传来汽笛长鸣,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少年忽然从书包里抽出一封火漆封印的信笺,孔雀蓝的印泥上印着半阙残诗:"玲珑骰子安红豆,檀郎有意逐春游。"
林妙的玉镯突然变得血红,余光瞥见信笺火漆印的纹路,竟与镜中少年腰间玉簪的云雷纹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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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浸透雕花窗棂时,少年忽然取出支狼毫笔,在洒金笺上写下"此生不负卿心"六个瘦金体字。林妙擦拭玉镯的动作突然停滞,镯心处的潮汐纹路与笺上墨迹产生了奇异的共鸣。铜镜中浮现出少年在江南贡院落榜的画面,而他怀中的情书竟变成泛黄的船票,目的地栏写着模糊的"南洋"二字。
尖尖忽然跃上镜台,用尾巴勾住少年垂落的发丝。金瞳倒映着少年袖口暗藏的半枚青铜钥匙,那把钥匙的齿纹与茶馆地砖下的铜钱纹完全吻合。此时陈怀瑾抱着磨损的怀表经过茶馆,注意到门楣上"灵茶渡"三个字的雕花木匾正在渗出细小的盐粒。他在街角停下脚步,掏出笔记本记录:"戌时三刻,咸丰庚申年笔迹,壬寅玉簪——这或许与县志记载的'壬寅举人失踪案'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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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茶馆外的海面突然掀起诡异巨浪。少年手中的狼毫笔在宣纸上晕开血色的墨迹,未完成的诗句变成支离破碎的符号。林妙腕间的玉镯迸裂成七瓣,鲜血顺着裂纹渗入木质桌面的年轮里,与少年情书火漆印的纹路完美重合。
尖尖的金瞳瞬间变成熔金色,他叼起少年掉落的水墨画残卷冲向铜镜。镜中浮现出百年间所有穿长衫的书生形象,他们手中的情书或化为海藻,或凝成船帆,最终都指向深海中某个闪烁着微光的坐标。此时陈怀瑾在码头发现生锈的船锚上刻着"壬寅"二字,锚链末端拴着的正是少年书包里那种绣着兰花的绢帕。
林妙低头看着掌心的碎玉,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初见铜镜时,镜中映出的也是这般血色涟漪。她将碎玉撒向茶炉,灰烬腾起的瞬间,墙上悬挂的历代文人画像突然泛起微光,每张面孔的嘴角都浮起相似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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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透海雾时,林妙发现每片碎玉上都烙着细小的波浪纹路,与少年情书末尾的落款印章完全一致。此时门外传来清脆的铜铃声,少年抱着空荡荡的书包走向码头,他腰间的青玉簪在海风中泛着幽光。
尖尖优雅地蹲坐在门槛上,尾巴卷着少年遗留的半幅残画。金瞳倒映着茶馆木梁上新增的刻痕——那些用朱砂写就的诗词,竟与历代文人临终前在绝笔信中反复出现的意象如出一辙。
“喵喵~”
“别淘气”
“喵喵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