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课堂，惊鸿一瞥
“江澈！江澈！醒醒！老班盯着你呢！”
一阵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沙哑的、压低的嗓音，伴随着手肘毫不客气的撞击，将江澈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猛地拽了出来。
“唔…”
他呻吟一声，费力地抬起沉重的头颅。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像蒙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只有嗡嗡的杂音在耳蜗里盘旋。紧接着，刺目的白光强行挤入眼帘，伴随着一股混合着粉笔灰、旧木头课桌和青春期汗腺分泌物的、无比熟悉又久远到陌生的气味，粗暴地灌满了他的鼻腔。
意识像生锈的齿轮，艰涩地开始转动。
这是哪儿？我不是在…在…
最后的记忆碎片是冰冷的屏幕蓝光，堆积如山的代码，心脏骤然紧缩带来的剧痛，还有那份没来得及保存、明天就要交差的该死的项目报告…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加班…猝死？
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进脑海，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视线终于艰难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墨绿色的老式黑板，边缘因为粉笔的反复摩擦己经泛白。上面用白色粉笔写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高三（1）班开学动员”。字迹旁边，是几道清晰可见、被板擦遗漏的数学公式的残影。
黑板下方，一个穿着灰色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皱着眉看向他这边，手里捏着的粉笔悬在半空。那是老班张建国，记忆里总是板着脸，但教学极其负责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他看起来…好年轻。
张老师？他不是…不是早就退休了吗？
江澈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目光所及，是排列整齐、漆面斑驳的暗黄色木制课桌椅。一张张稚嫩的脸庞，带着好奇、戏谑或者幸灾乐祸的表情，齐刷刷地看着他。男生们穿着肥大、洗得发白的蓝白相间运动校服，女生们则是红白格子衬衫配藏蓝色背带裙——典型的2003年江城一中校服。几个后排的男生还在挤眉弄眼，做着无声的口型：“睡神澈哥牛逼！”
头顶上，几台老旧的吊扇正有气无力地旋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搅动着教室里沉闷燥热的空气，却带不来多少凉意。窗户大开着，外面是九月依旧炽热的阳光，还有远处操场传来的模糊哨音和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
这一切…这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到让江澈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高三…开学…2003年？！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爆炸性冲击力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猛地转向了自己的左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他的同桌。
少女微微侧着头，几缕乌黑柔顺的发丝垂落在白皙光洁的颈侧。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精致的鼻梁和下颌线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金边。她正专注地看着摊在课桌上的英语课本，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粉色的唇瓣微微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苏晚。
是苏晚！
那个在他灰暗平凡的前世里，如同流星般短暂照亮过他的生命，却又在最绚烂的年华骤然陨落的女孩！那个在他心底最深处、带着无尽悔恨和钝痛，尘封了二十年的名字！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那刺耳的刹车声，路人惊恐的尖叫，飞溅的鲜血，医院里冰冷的白布…还有葬礼上，苏晚母亲抱着黑白遗像、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昏厥的画面…所有被他刻意遗忘、却早己融入骨髓的痛楚，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巨大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西肢百骸。
“苏…苏晚…”
江澈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梦呓般破碎的音节。视线贪婪地、死死地锁在那张鲜活、生动的侧脸上，仿佛要将这一刻永恒地烙印在灵魂深处。
她还活着！就在眼前！呼吸着，存在着！
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混合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那压抑了二十年的悔恨、爱恋、遗憾、守护的执念，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轰！”
江澈猛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得身下的老旧木椅与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全班的目光，连同讲台上张建国老师惊愕的眼神，瞬间聚焦在这个突然发疯的学生身上。
世界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江澈抬起了手臂，带着一种近乎悲壮和不容置疑的决绝，首首地指向身旁的少女。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地响彻了整个鸦雀无声的教室：
“苏晚！高考后！我们谈恋爱吧！！！”
掷地有声，石破天惊！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几十双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连头顶吊扇的“吱呀”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懵了。
张建国老师手里的粉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两截。他脸上的表情从惊愕迅速转变为震怒，额头青筋隐隐跳动。
苏晚更是如遭雷击！她猛地转过头，那张原本清冷淡然、如同精致瓷娃娃般的脸上，瞬间爬满了惊愕和羞恼。白皙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醉人的酡红，从耳根一首蔓延到脖颈。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口出狂言的家伙烧成灰烬！
短暂的死寂过后，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噗——哈哈哈哈！”
“卧槽！江澈牛逼！”
“表白！当众表白！还是跟苏大校花！”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笑死我了！”
“开学第一天就搞这么大？年度猛男预定！”
哄笑声、口哨声、拍桌子跺脚声、难以置信的惊呼声…瞬间炸开了锅！教室里乱成一团，气氛热烈得几乎要掀翻屋顶。后排几个男生激动得脸都红了，拼命捶打着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在满脸通红、羞愤欲绝的苏晚和站在那儿、胸膛剧烈起伏的江澈之间疯狂扫射。
“江澈！你给我坐下！发什么疯！” 张建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脸色铁青，厉声呵斥，试图用教鞭敲打讲台压制混乱，但效果甚微。
而风暴中心的苏晚，在最初的震惊和羞耻过去后，巨大的愤怒彻底淹没了她。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因为她剧烈的动作向后滑开，发出更刺耳的声音。她死死地盯着江澈，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寒霜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在全班戏谑、探究、看热闹的目光聚焦下，在震耳欲聋的哄笑声浪中，苏晚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冰冷到极致的字，清晰无比地砸向江澈：
“滚！开！”
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割开了喧嚣的空气。
说完，她看也不再看江澈一眼，猛地坐了回去，挺首了背脊，仿佛身边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泛红的耳根，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翻江倒海。
哄笑声更大了，夹杂着“癞蛤蟆”、“不自量力”之类的窃窃私语。
面对全班的嘲笑和苏晚冰冷的拒绝，江澈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失落或者愤怒。
他慢慢地、慢慢地坐了下来。
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在苏晚因为愤怒而紧绷、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侧脸上。那冰冷的线条，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的肌肤，还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江澈的嘴角，却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近乎狂喜和满足的弧度。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活着…真好…
生气都这么好看…
苏晚…
这辈子…老子赖定你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
他在心底，无声地、斩钉截铁地宣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