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灵茶渡笼罩在靛青色天幕下,檐角铜铃被夜风撞出细碎的叮咚声。林妙站在榆木柜台后,看着铜镜表面泛起的鱼鳞纹路,指尖无意识地着翡翠镯子。这镯子是她从老宅阁楼找到的,内壁刻着"戊戌年制"西个小楷,此刻却像活物般发烫。
"喵——"
尖尖的叫声刺破寂静。蓝猫蹲踞在榆木柜顶,琥珀色瞳孔里映出奇异的景象: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些影子竟扭曲成穿蟒袍的男人跪在槐树下,腰间悬挂的铜牌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幽光。
林妙伸手按住微微颤动的镜框,镜中画面陡然清晰——跪在地上的男人正是前清巡捕房师爷,而他脚边蜷缩着一具穿戏服的女尸,脖颈处赫然横着暗红色勒痕。
"林姑娘救命!"门外传来陈老爷踉跄的脚步声,"那唱戏的冤魂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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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爷的绸衫沾着夜露,手里提着的鎏金留声机还在循环播放《游园惊梦》。霉变的西洋唱片在唱针下发出沙哑嘶鸣,恰似女子呜咽的尾音。他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还残留着昨夜扑倒烛台时烫伤的水泡。
"前日尖尖说听见《六月雪》。"林妙将三粒茉莉花投入青瓷茶盏,碧螺春的氤氲水汽模糊了她嘴角的笑意。翡翠镯子内侧隐现暗红色裂纹,仿佛有血丝在玉肉下游走。
陈老爷捧着茶盏的手抖得厉害,氤氲茶汽在他浑浊的眼球上蒙上白雾。他忽然想起老宅东厢房那面斑驳的屏风——百年前苏云裳就是用金丝楠木的屏风自缢,血渍渗透进木头纹理,每逢梅雨季就会渗出暗红痕迹。此刻他后颈的新月形伤疤突然火辣辣地疼起来,仿佛有人用绣花针在旧伤上反复刺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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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七道流星首坠后院。车夫怀中的婴孩突然咯咯大笑,笑声里带着戏台上的花腔。陈老爷死死抱住襁褓,冷汗浸透了后背衣衫。
林妙撒出北斗七星铜钱,钱币落地瞬间凝成诡异的星图。苏云裳透明的身影从槐树后浮现,水袖拂过处,枯枝绽绿抽芽。"好个'六月雪'!"女鬼尖着嗓子唱罢,青烟没入铜镜时,婴儿的笑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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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七枚带血铜钱静静躺在石阶上。林妙蹲身捡起一枚,发现背面刻着"乙丑年腊月生"的字样——正是陈老爷长子的生辰。她着碎裂的翡翠镯,玉屑从指缝间簌簌落下,混着早春的槐花香飘散在风里。
"记得洗干净爪子。"她突然开口,惊得正在埋铜钱的尖尖浑身毛发倒竖。蓝猫叼着铜钱跃上屋檐,金瞳在阳光下流转狡黠的光,尾巴扫落的瓦片在半空划出完美的抛物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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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妙望着婴儿襁褓上微微发亮的翡翠色胎记,想起昨夜碎玉散落时,那道光斑恰好落在此处。她取出绣着并蒂莲的绸袋,将七枚铜钱收入其中——袋底暗格里,藏着半块染血的丝绦,与老宅屏风裂缝中的织物纤维如出一辙。
尖尖忽然从屋顶跃下,叼着铜钱在林妙脚边转圈。它抖了抖耳朵,绒毛间迸出几颗火星似的火星子。"喵呜——"蓝猫金瞳里映出茶馆与老宅交错的景象,百年前的巡捕房师爷正对着虚空行叩拜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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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怀瑾在账房核对旧案时,一阵穿堂风掀开了记账簿。泛黄的纸页上"戊戌年巡捕房旧案"的字样被吹得哗啦作响,窗外传来马车轱辘声。他探头望去,只见灵茶渡前的石阶上散落着七枚带血铜钱,阳光照在铜钱背面新鲜的刻痕上,隐约可见"陈氏长男""陈氏次子"等字样。
此时在陈府老宅,乳娘正抱着婴儿摇晃哄睡。孩子手背上的翡翠色胎记在烛光下泛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