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的土坑挖得比往常深。
林松弯腰时,腰间的短刀硌得肋骨生疼。
他抬着张狗剩弟弟的遗体——那孩子不过十二岁,攥着半截藤条的手还硬邦邦的,指甲缝里塞着泥土。
晨雾散了,阳光晒得后颈发烫,可他后脊梁却泛着冷,像有人拿冰锥子戳。
"大当家,"刘铁匠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铁镐头磕在石头上迸出火星,"这娃子生前总说要给娘攒副棺木。"
林松喉咙发紧。
他想起三天前这孩子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得脸通红,说等打完这仗,要去后山挖野蒜给大家煮面。
现在野蒜该抽芽了吧?
他盯着孩子青灰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往后每口棺材,都用最好的柏木。"
二十具遗体一字排开,流民们围在土坑边。
有个裹着破棉袄的老妇突然跪下来,布满裂痕的手抚过张狗剩的脸:"狗剩他爹走得早,这娃子......"话音未落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松放下遗体,转身时瞥见苏唐正扶着她。
姑娘的短矛还沾着血,此刻却轻轻拍着老妇后背,发梢扫过对方花白的鬓角:"婶子,他是为咱们拼的命。"
土块砸在棺木上的闷响里,林松站到老槐树下。
树干上还留着骑兵马刀劈过的痕迹,像道狰狞的疤。
他望着眼前百来号人——有抱着襁褓的妇人,有拄着拐杖的老者,还有几个缩在墙角的半大孩子,睫毛上还挂着泪。
"从今天起,"他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冻土上,"我们就是一家人。"
老槐叶沙沙响。
最先有反应的是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者,他颤巍巍跪下去,额头几乎贴到地面:"林头领万岁!"
"万岁!"
"林大当家!"
哭声、喊声炸成一片。
有个穿补丁裤的汉子抹了把脸,冲上来抓住林松的手腕:"我赵二牛从前给地主扛活,今天起这条命就交给您!"
林松被拽得踉跄,却反手握住对方粗糙的手。
掌心的温度烫得他眼眶发酸——这是他当奴隶时,从不敢奢望的温度。
日头爬到头顶时,刘铁匠在村口立起块青石碑。
碑身还带着凿子印,歪歪扭扭刻着"流民义冢"西个大字。
林松摸了摸碑面,石粉沾了满手:"往后每添一个兄弟,都刻名字在上面。"
苏唐递来水囊,指尖擦过他手背的血痂:"该去看粮了。"
粮窖在村东头的废井里。
林松掀开草席时,霉味混着谷香扑出来。
他蹲下去抓了把糙米,指缝里漏下的颗粒数得清——总共不过三袋。
"只够十日。"管粮的老周缩着脖子,"昨儿夜里我数了七遍......"
林松没说话。
他闭眼唤出面板,淡金色的光在视网膜上流淌:气运值1020/5000,属性栏里政治5点闪着微光。
指尖虚点"提升",数值跳动三次后停在8。
"三日休整,五日耕作。"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围过来的流民,"村南那片荒田能种,刘铁匠带工匠修犁耙,苏唐带妇人晒种子。
青壮......"他顿了顿,看向缩在墙角的十几个小伙子,"跟我练刀。"
午后的晒谷场上,林松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
五十个青壮挤在圈外,有几个缩着肩,眼神像受惊的兔子。
"擂台。"他踢了踢地上的沙袋,"赢的人拿铁刀,输的人拿木棍——但都得学怎么捅进敌人肋骨。"
赵二牛第一个跳进去,粗着脖子喊:"我来!"他挥着木棍冲过来,林松侧身一闪,木棍擦着耳尖砸在土堆上。
"护心镜有缝,"林松抓住他手腕反拧,"马镫松了别追,"他抬腿踢向对方膝盖,"疼吗?"
赵二牛疼得首咧嘴,却笑出了声:"痛快!"
围观的人渐渐围拢。
有个穿灰布衫的瘦子突然挤进来:"我以前在隋军当过伙夫,会教扎营!"另一个瘸腿汉子摸着腰间的刀疤:"我跟过张须陀,排兵布阵......"
林松退到边上,看他们自发分成几组。
阳光晒得后背发烫,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这刀是今早从战死的裨将身上拔的,刀鞘上还刻着"左翊卫"三个字。
"林大哥!"
豆豆的声音从药庐传来。
林松转身,看见小姑娘踮着脚扒窗,发辫上沾着草屑:"苏姐姐教我认艾草呢!"
药庐里飘出苦香。
苏唐蹲在地上,面前摆着几堆草药,正捏起片叶子:"这是紫苏,止血最好。"豆豆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叶片,手指在草堆里翻找:"那这个是不是......"
夜里,林松翻着从裨将行囊里搜出的兵书,烛火在纸页上跳。
窗棂外传来细碎的响动,他推门一看,豆油灯的光从柴房漏出来。
推开门,豆豆正趴在木桌上,小脸上沾着炭灰。
她面前摊着他的笔记,歪歪扭扭画着短刀的形状,旁边标着"护心镜缝"西个字。
"我想......"她慌忙用袖子盖住纸页,耳尖通红,"想给大家做更好的刀。"
林松没说话。
他蹲下来,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炭灰:"明天带你去看刘铁匠打铁。"
系统提示音在这时响起,像春雷击破夜雾:"收服十名流民任务完成,解锁【招募指令】升级功能——可长期征召并分配职责。"
林松抬头望向窗外。
月亮爬上山头,照得村外的荒田泛着银光。
远处山道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请问......"
沙哑的询问混着夜露飘过来。
林松走到村口,看见二十几个身影在月光下晃动。
为首的老者拄着拐杖,肩上搭着个补丁摞补丁的包袱:"这里......还收人吗?"
他身后有个年轻人缩在阴影里,林松瞥见对方腰间挂着个褪色的皮袋——那是斥候装火折子的地方。
夜风卷着草香扑来。林松摸了摸胸前的短刀,嘴角慢慢来。
"收。"他说,"只要肯拼,这儿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