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踩着满地碎砖踏进废弃村落时，晨露正顺着断墙上的野蒿往下淌。
二十几个流民缩在他身后，有老人扶着豁口的石磨喘气，有妇人攥着从黑狼帮抢来的破布裹紧怀里的娃——这地方原先该是个富足庄子，如今只剩三排歪歪扭扭的土坯房，屋顶漏着天，窗棂早被拆去烧火了。
"栓子，带五个青壮去河边砍芦苇。"林松抹了把脸上的汗，指节叩了叩腰间短刀，"刘叔，您带几个会打铁的，把破庙里的钟架拆了，那木头能钉帐篷桩子。"他话音刚落，小栓子就抹了把鼻涕跑出去，身后跟着俩瘦得肋骨分明的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苏唐抱着个破陶瓮过来，瓮里装着从黑狼帮地窖翻出的草药："西头那间屋漏得轻些，我和王二家的收拾出来当医馆。"她鬓角沾着草屑，手腕上还留着被黑狼帮喽啰拽出的青痕，可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刀，"刚才看见有个娃腿上划了道口子，得赶紧敷药。"
林松望着她转身时被风掀起的粗布裙角，突然想起死牢里那碗凉透的炊饼。
那时候他缩在草堆里，以为这辈子就这么烂在泥里了，可现在...他低头扫过面板，政治属性6点的数字在眼前跳动，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刀把——那上面还沾着张疤脸的血，早干透了，硬得硌手。
"大当家！"老妇颤巍巍捧着块破席子过来，"这是我从灶膛里扒拉出来的，能铺在地上当床。"她手背裂着血口，指甲缝里全是泥，可递席子的手稳得像山。
林松接过席子，触到她掌心老茧的刹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刘铁匠正蹲在墙根磨刀，缴获的短刀在他手下泛着冷光，刀身映出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到下颌的疤，倒像条静卧的蛇。
"刘叔，"林松走过去蹲下来，"您挑十把最利的刀，分给巡逻队。
剩下的..."他瞥了眼缩在墙角的几个半大孩子，"打些木枪，教他们扎草人。"刘铁匠的磨石顿了顿，抬头看他："这些娃才十三西。"
"总比被土匪抓去当炮灰强。"林松声音轻得像风，可眼里烧着团火，"您教他们，比我教得好。"
刘铁匠没说话，只是重重点头。
他磨石的声音突然响了些，火星子溅在地上，烧着了几缕干草。
日头爬到头顶时，帐篷区搭起来了。
二十顶芦苇席裹着木架的帐篷歪歪扭扭排开，像群刚学走路的孩子。
豆豆蹲在帐篷前，正把小栓子塞给她的几个红薯往陶盆里捡。
那孩子才七岁，瘦得脖子支不起脑袋，可此刻却踮着脚把最大的红薯往最小的娃怀里塞："吃，甜。"她脸上沾着泥，笑起来时，两颗缺了的门牙漏着风。
林松蹲下来，用拇指抹掉她鼻尖的泥："豆豆，以后你当'娃娃头'好不好？"她愣了愣，手指绞着破布裙："我...我不会哄人。"
"你会分红薯。"林松指了指她怀里的陶盆，"能让每个娃都吃到，就是本事。"
豆豆的眼睛突然亮了，像被人点着了的灯芯。
她用力点头，抱着陶盆往帐篷群里跑，脆生生的喊声响起来："小毛！
二丫！
来领红薯嘞！"
第三天晌午，林松正蹲在新搭的粮仓前记粮册，突然听见西边帐篷区传来嚷嚷声。
他抄起短刀跑过去，就见王二家的揪着个瘦高汉子的衣领，那汉子怀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玉米面饼。
"大当家！"王二家的脸涨得通红，"他偷粮仓的饼！"
周围流民唰地围过来，有老人攥着拐棍骂"挨千刀的"，有妇人把娃往身后拽，连豆豆都抱着陶盆站在人群外，眼睛瞪得圆圆的。
那汉子膝盖一软跪下来，脸上全是汗："我...我家娃三天没吃东西了...求您饶了我..."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抽噎。
林松盯着他怀里的饼，突然想起自己十岁那年，为了块发霉的炊饼被奴隶主抽了二十鞭。
他蹲下来，把那半块饼从汉子手里拿过来："你叫什么？"
"张狗剩。"汉子头低得快贴到地了。
"狗剩哥。"林松把饼递还给他，"往后要是饿了，来粮仓登记。"他转身对围过来的流民提高声音，"我林松保证，只要粮仓有一粒粮，就饿不着任何一个人。
但咱们不能偷，不能抢——"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补帐篷的刘铁匠，"不能让自己人伤自己人。"
张狗剩突然嚎啕大哭，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大当家！我错了！"
人群里传来抽鼻子的声音。
老妇抹着眼泪往林松手里塞了把野葱："大当家，这是我今早挖的，给您下面条。"王二家的松开手，拍了拍张狗剩的背："走，我家还剩半锅野菜粥，先垫垫。"
刘铁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林松身后，他摸了摸脸上的疤，声音哑哑的："林大哥，您这招比打十板子管用。"
林松没说话，他望着人群渐渐散去，望着豆豆正把张狗剩的娃抱在怀里哄，突然听见面板"叮"的一声——不是提示音，是系统任务触发的轻响。
他低头看面板，新任务浮现在眼前：【重建一座水井并恢复灌溉（时限5日）】。
"刘叔，"他转身拽住铁匠的胳膊，"您带几个人去后山找泉眼！
苏唐，您组织妇女和老人清理旧井！"他语速快得像连珠箭，"我前世在书上看过，井要挖八尺深，底下铺层碎石子能滤水..."
流民们被他的急吼吼逗笑了，可没人耽搁。
刘铁匠抄起铁镐就往后山跑，苏唐扯着嗓子喊人拿竹筐，连张狗剩都抹了把脸，跟着去搬石头。
第五天清晨，井里终于渗出了水。
清凌凌的水漫过碎石层，漫过林松的手背，漫过所有蹲在井边的流民的手。
豆豆捧了一捧水喝，溅得脸上都是，咯咯笑："甜的！"
"叮——"
面板提示音炸响时，林松正望着井边冒头的新绿。"完成支线任务【重建水井】，获得气运值200点，技能点+2。"他低头看面板，政治属性己经跳到了7点，气运等级正从白身往小吏爬——90，91，92...
"大当家！"
斥候的喊声响彻整个村落。
那是个十五岁的小子，昨天刚被林松招进巡逻队，此刻正扶着墙喘气，额头上全是汗："西...西边山道上有骑兵！
旗号...旗号没看清！"
林松的手按在腰间短刀上。
刀把上的血早就洗干净了，可他能感觉到，那上面还留着黑狼帮喽啰的温度。
他抬头望向西方，晨雾里隐约传来马蹄声，像闷在鼓里的雷。
苏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边，手里攥着块刚烤好的红薯。
她没说话，只是把红薯往他手里塞。
林松咬了一口，甜得舌头都发麻——和击溃黑狼帮那晚的红薯，一个味儿。
"该来的，都来吧。"他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轻声说。
马蹄声更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