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韩三被放出家门,如鸟脱笼犬解链,很是痛快淋漓地玩了一天。
拜皇帝是自然是他的最爱游戏。
在玩他们自创的众卿拜朝的一节中,作为皇帝的韩三应大哨子和张好的互相请功,并接受他们的建议,把他们封为一字并肩王。
一字并肩王是什么意思,韩三不懂。只要不大过他这个皇帝就行。
而大哨子和张好讨封一字并肩王的意义,则是他们要求除了韩三以外的其他小伙伴,见了他们都要作揖行礼,还要口称王爷。
那一天,韩三玩到佷晚才回家。
他玩的饿了,回到家见着他妈,就往怀里去拱奶吃。
只是他妈韩郝氏,这次没像往常一样让他掀开怀。
韩郝氏此举是蓄谋而为,她要了解韩三的秘密,以释心头疑问。
一下没吃到奶,韩三就有点急:
“娘,我饿,我要吃奶。”
“三儿,娘有事要问你,问过了才可以让你吃。但是,不许你对娘撒谎。”
“我不撒谎。娘要问我啥事?”
“三儿,娘问你,傻胖象是不是很听你的话?”
“娘,胖象是很听我的话。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韩三的话让郝美花有点喜,心想:“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遂又连夸带问:
“我儿本事真大。胖象那么大块头的一个人,竟然让我儿驯服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韩三听了他娘的夸奖就乐,还谝能:
“嘿嘿嘿,娘,不只是胖象听我的话,咱村东头的小伙伴,都听我的话。”
郝美花一下子感觉儿子很了不起了,忍不住惊喜道:
“哇!我儿这么厉害。大哨子和张好,那两个小人精也听你的?”
韩三得意地小胸脯一挺:
“听,他们当然听我的。”
郝美花追问:“你是咋做的,让他们都听你的?”
韩三的双手又一插腰:
“我是他们的皇帝,不敢不听。”
郝美花听到韩三亲口说是皇帝了,就有点坐不坐不住了:
“我的个小乖乖,他们真把你当皇帝了?”
“是啊!他们还都给我磕头,喊万岁万岁万万岁呢!”
“儿啊,小乖乖,快给娘说说,他们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让你当他们的皇帝?”
“我能让他们喝酒吃肉。他们为了能喝上酒、吃上肉,我让他们怎么样,他们就会怎么样。”
“你能让他们喝酒吃肉?你去哪里弄来酒肉,给他们吃?”
“娘,我就给你一个人说,酒肉是我跟大厨子赵不矮要来的。”
“你跟赵不矮要酒肉?那个死逼抠肯给给你?人们都说赵不矮,从秦老财家弄酒肉作猪食的。”
“哼!我给他要,他不敢不给。”
“他为什么会怕你?”
“他那天给皇帝磕头朝地上吐唾沫,我看见了。我说我爹要我做去官府告他,他吓坏了,就答应我的要求了。”
“天啊!你这颗小脑袋里都长的是鬼主意?乳臭未干就知道敲诈勒索人了。”
“娘,啥叫敲诈勒索人?”
“你给赵不矮要酒肉就是敲诈勒索。”
“这样是不是不好?”
“不好,很不好。”
“娘,我觉着很好。这样有酒肉吃。不这样,赵不矮就是用酒肉去养猪,我们也沾不上一点边。”
“儿啊,你知道敲诈勒索赵不矮,如果有人敲诈勒索咱家呢?”
“我杀了他。”
“小小年纪,你杀谁?娘告诉你,以后不能再说你是皇帝了。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啥叫十恶不赦?”
“就是让官府知道了你要做皇帝,不但我们全家都必须死,连你姥姥家的人也必须死。”
“十恶不赦真厉害。”
“娘要你,不要再自称皇帝了,你可听话?”
“听话。娘,我吃奶。”
韩三答应听话,其实只为赶快吃上奶。
他心里还在想着“十恶不赦”真厉害,他要做可以对别人“十恶不赦”的那个人。
第二天晚上,韩三和一众伙伴,又玩上朝拜皇帝的游戏时,韩三对他的“文武大臣”说:
“众位爱卿,我娘给我说了,我做皇帝这事,官府知道了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大哨子一听韩三说这话,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立马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心里想道:
“我嘞个娘的娘亲姥姥啊!我们一帮小孩玩的游戏,真有人当真去告官,那麻烦就大了。”
于是,大哨子就立马附和韩三的话说:
“对对对,你娘说得太对了。称皇帝不是闹着玩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要诛九族的。”
张好却嘴一撇道:
“屁猪九族,还狗九族的,那唱戏的也有称皇帝的,咋没见被杀?”
“唱戏的是假扮的,当然不会被杀了。”
“唱戏的是假扮的,那韩三就是真皇帝了?你去告他做皇帝了,看挨大板的是谁?”
“我就是真的皇帝。谁敢去告官,朕就对他十恶不赦。”
大哨子一听韩三这话,气恼了,说:
“你一个小屁孩,对谁十恶不赦?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怎么对我十恶不赦法?”
韩三听大哨子叫他小屁孩,感觉皇帝的威风,一下子像被人一巴掌扇没了。
他很生气,生气地泪都冒出来了。他便大叫:
“威武镇殿大将军,给我把他摔死,让他看看啥叫十恶不赦。”
“好嘞。”
胖象闻听韩三使唤他打人,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大跨步走向大哨子。
胖象为什么对韩三的话听之必行呢?一因为他就是一个吃货,二因为自从被韩三封为威武镇殿大将军,小伙伴们没人再敢戏耍他了,反而很恭敬。
一句话,傻人实心眼,谁对他一个好,他对谁一百个诚。
大哨子知道胖象的厉害,吓地慌忙叫道:
“万岁饶命,万岁饶命,我错了。”
“你错在哪里了?”
“我错在不该说你不是真皇帝。”
“你承认我是真皇帝了?”
“我承认你是真皇帝了。”
“承认我是真皇帝就好。你教过我的一句话,怎么说的,死……死……”
“万岁,是不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一句?”
“对对对,就是这一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不对你十恶不赦了,可是还得处罚你。”
大哨子见韩三不肯轻易放过他,就自己给自己求情道:
“万岁,从今往后,啥时候我都拥戴你做皇帝,这次你罚我轻点,轻点。”
韩三见大哨子可怜巴巴地求饶了,心中得意,忽然邪魅地一笑,有了一个捉弄大哨子的主意。
<二>韩三一身坏点子
韩三坏笑之后,就对大哨子点着头说道:
“轻点就轻点,听你的。你让大伙儿往身上一人尿一泡,这样轻点不?保管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次你对我的大不敬。”
大伙闻听韩三说,要往大哨子身上尿尿,都笑作一团。
有的喊着“遵旨”,就去解腰绳掏家伙,要给大哨子一“痛快淋漓”地尿浴。
如果真让大伙“尿浴”了,那将是大哨子的毕生难忘之羞耻。急的他当时哭腔大喊:
“张军师救我。”
张好感觉韩三如此对待大哨子,确实是有点过分。
他又想到韩能有这样的怪主意,将来说不定也会对自己。
未雨绸缪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张好想到这一点,就慌忙戏精上身,向韩三施礼大拜,为大哨子求情道:
“万岁,臣有本奏。”
张好这一喊一拜,韩三又皇威附体了,他也装腔作势地道:
“张爱卿免礼平身,你有何本奏?”
大哨子趁热打铁,要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离,就招呼一众伙伴:
“快快快,万岁要上朝议事了,文武分两排站好。镇殿大将军,喊堂威。”
皇帝上朝喊堂威,这是大哨子的独创,这样显热闹。
大哨子一安排,胖象则按惯例高喊一声:
“威武。”
众伙伴于是应声各就各位。胖象又叫:
“立正,稍息。”
待大伙儿站好了,韩三意气风发。
他手从下巴往胸前一抹,假装抚摸了一把龙须,向张好又道:
“有事快奏,无事散朝。”
张好就道:
“万岁,臣有本奏。”
“呈上来。”
“臣临事起奏,口奏。”
“哈哈哈,我见过用手揍,头一次听说口奏。说吧,你奏啥?”
“万岁,大哨子是皇封一字并肩王,若让群臣以尿淋其身,有失皇家体统。臣认为此举大大不妥。”
“有失皇家体统?啥是皇家体统?”
“这……大哨子,你爹是教书的,你懂得也多,啥叫皇家体统?”
大哨子见话题还是落在了自己身上,心中不高兴又庆幸有了话语权,于是便向自己利好的方面说道:
“启禀万岁,皇家体统就是皇帝家的身份、面子。比如我是你的大臣,我被侮辱了,就等于你被侮辱了。”
大哨子这么一打比方,又惹着韩三毛了:
“什么?侮辱你就等于侮辱我,你好大的体统。今天別说体桶,就是水缸,面瓮,我也得让大伙,用尿给你洗个澡。”
大哨子眼见韩三对他耍流氓到底,便索性道:
“士可杀不可侮。今天谁敢滋我身一滴尿,我就一头撞死在树上。我是你逼死的,到时候看你的皇帝,还能当成当不成?”
大哨子一喊要撞死,把韩三的皇梦陡然惊醒过来。他心惊道:
“不能让大哨子死啊!他死了,就是我逼死的。他爹一告官,我就是十恶不赦了。这不行,得想个辙,既让他认罚,又让他从此怕我怕到死。”
韩三心下想着,眼珠儿一转,坏点儿又上心来,他便说道:
“大哨子,你也別死了,活了的叫吓唬人。我不怕你吓唬,学一句你说过的话,能吓唬我的人,还在等号投胎呢!”
大哨子面对韩三的无赖,感觉就像秀才遇到兵,说理没有用,就哀求似地说:
“皇上呢,你到底想咋样,才能放我一马?”
韩三忍不住坏地乐:
“想让我放你一马,你将功折罪吧 。”
大哨心想:“这小子都懂用将功折罪处罚人了,不简单。反正是游戏,我自贬到底也无所谓。”于是,大哨子就讲:
“行,革官降职,我不当一字并肩王,好了吧?”
韩三刚要说“行”,转念一想:
“不行,我这做皇帝的游戏,只有他能花样儿翻新地玩。把他革官降职了,他不给我出主意了咋弄?再说,万一把他逼急了,他不出来玩了,那就坏了。得这样……”
他机灵的脑瓜一摇晃,又摇出一个点子来:
“不行。我要你立新功,官保原职。”
大哨子眼见韩三如此难缠,就觉着这家伙本来丑,现在更难看。于是半戏半真地就对韩三说道:
“好好好,我立新功。启禀万岁,等你长大了,我把天下最美丽的小姐,介绍给你当老婆。”
韩三一听此言,心中欢喜道:
“咦——大哨子,你和我娘说的一样好嘞。我娘也说,我要娶,就娶天下最美丽的姑娘当老婆。得,长大了,我就让他给我去找老婆。”
于是,韩三喜形于色,美滋滋道:
“好,算你立大功了。只是我现在就想要老婆。你能办到吗?”
大伙一听都笑了,心道:
“韩家这个弟弟尕,真是个活宝。奶都没断干净了,就想要老婆了。长大了,一准是个大色鬼。”
大哨子一听韩三说,现在就想要老婆,心道:
“就你那样,还想要天下最美丽的姑娘做老婆,鬼也给你找不来。”
于是就说道:
“现在就要,办不到。”
韩三己不和大哨子较真,但又想彻底降服大哨子,向小伙伴们树立起,他皇帝威风的不可犯。于是又旧话重提:
“办不到,我还得罚你。这样,你在地上画个圈,在圈里写上你的名。”
大哨子心中不爽,暗骂道:
“这家伙真是个咬着粪撅子打滴溜——咬屎(屎)不松口的货。写就写,我看你耍啥鬼心眼?”
“写就写。”
大哨子赌气似地用脚在地一圈画了个圆,当中写了个名字。
“写好了,你来看吧。”
“我看看。”
那时,韩三说着话,一脸坏笑地走到大哨子画的圆圈跟前,叉开腿从露裆裤里掏出小家伙,就往圈里大哨子的名字上滋尿。
他一边颠抖着小家伙,一边撒欢似地喊:
“快来看,快来看,来的晚了看不见,给大哨子洗澡了。”
大伙哄笑一片。大哨子气地首向韩三翻白眼,心道:“这小子一身的坏点子,长大了不得了。”
韩三看见大哨子朝他翻白眼,又不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
他尽了性,收了家伙,沾了尿水的手,在裤子上抹了抹,就兴致勃勃地喊着:
“上朝上朝,我要议大事了。”
大哨子听见他这话,气地首窝心憋气。他心道:
“原来我这没齿难忘之耻,在他眼里还不算大事。看来这小子真非等闲之辈!忍了吧,且看他又出什么歪怪主意。”
那时,韩三在他的龙墩上坐好。
所谓的龙墩,就是一个树疙瘩。
韩三“咳咳”两声以肃秩序,随后怒目扫过他的两班文武大臣,说道: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做皇帝的这事,谁敢去告官,以后我做了真皇帝,一定扒了他全家的皮,抽了他全家的筋。”
他说这话时,凛然有威,竟使所有伙伴心中一颤。
尤其是大哨子和张好,目睹韩三当时之姿态,竟油然而生不寒而栗之感。
张好正心惊时,看见韩三向他目射寒光。他心中一个惊慌,竟跨班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