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哨子这冷丁地一问“你有钱吗”,使张好一愣。
随后他疑惑地说道:
“我没钱。我全家都没钱。你有钱?”
大哨子却傲娇地一笑:
“我有钱。”
张好感觉挺稀罕:
“你有钱?你哪里来的钱?是偷你爹的吗?”
大哨子被说偷,好像受到了?辱:
“你才偷你爹。我的钱是劳动所得。秦老财的儿子让我替他写作业,他给的。”
张好自嘲地笑:
“哈哈,哈哈,你生财有道。我也想有钱,偷我爹的都行,可他得有钱让我偷啊?说正经的,你提钱干什么?”
大哨子压低声音:
“我给你钱,你去找一个人,就可能把韩三救出铁笼子来。”
“找谁?”
“你附耳过来,听我妙计。”
张好靠近大哨子,大哨子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讲了一通话,使张好频频点头。
听完了话,张好喜笑颜开:
“好计,好计。敢问肖兄,我能不能从你的钱中,扣出一点点,买点好吃的犒劳我一下?”
大哨子挺大方:
“呵——只要你有本事不花钱也能办成事,把钱都去犒劳了你,又有何妨?”
张好作揖:
“岂敢岂敢?肖兄重托,焉得有中饱私囊之理?钱在哪里?”
“嘘——小点声。我拿给你。”
大哨子说完了话,就掀开铺盖,从软草堆里找出一个布包,说道:
“都在这里了,五两碎银。全拿去,务必做到保密,此事天知地知我知你知那个人知。能不能完成任务?”
张好眼馋地盯着钱包,眉开眼笑调皮说:
“大丞相重托,保证完成任务。我能使那个人死了,都还要替我们保密。”
“大丞相?你又来这一套了,怕不是叫我大丞相,你好想做一字并肩王吧?”
“哈哈,高兴了,就闹着玩吧。我去也,你等我好消息。告辞。”
“等你好信。”
大哨子和张好深夜密谋过的不几天后,强家集来了一个摇铃卜卦先生。
这个先生一身道士装,看样子是个道士。
这先生好生奇怪,有人找他算卦他不算,一连几天反反复复出入强家集。
有好事士者因此质问他那般行径是为何,先生只答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天机强家集就有灭亡之祸。
算命先生说他这番前来,不为钱来不为财,只为大发善心,要消这一村人的灾难积修行。
好事村人本来不欲信他,无奈先生把人面相一端视,铁嘴铜牙,就道出那人本年岁数有多大,兄弟姊妹有几人,甚至亡父亡母寿终季。
大家看到先生言语有灵,又无恶意,相貌不凡,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便任由他去。
连续几天,这先生在村外频繁地先登高,后进村,一副寻寻觅觅的模样,终于摸索到韩三的家附近。
这先生来到韩三家附近,也不拜门也不访户,徘徊不停只把手中卦铃不时摇。
卦铃时响,终于惊动了韩育隆,便出门来问先生,为什么老在他家附返徘徊,是不是他家中有事,需要神算先生来指点。那先生就唱道:
“你家有事非一般,亦福亦祸心念间。肯听老朽一言劝,管教祸福顷刻转。”
韩育隆闻言心不安,就问先生是福怎么样,是祸当如何。
那先生把卦铃猛一打,斩钉截铁就言道:
“是福不敢人前言,是祸就是塌了天。吾非闲来无趣人,是为修性进善言。愿听吾言允进堂,若嗔即刻把身转。”
算命先生言毕就要转身走,慌的个韩老蔫的尽赔笑脸叫先生:
“先生勿怪,请入敝舍好奉茶。”
“你可是真心诚意?”
“相请先生光临寒舍,毕恭毕敬,请。”
那先生洒然一笑,也回一声“请”,就举足向韩家走近。
进入大门之内,算卦先生却又止步,向韩老蔫道:
“困龙之所,吾近之不利,不去也罢。”
韩老蔫闻言大惊,骇问道:
“先生何出此言?”
先生却似所答非所问:
“吾能到此,或许偶然,或许天意。今既来之,必坦言承告之。”
“先生欲言何事,敬请告知。”
“吾正要告知与你。吾云游西海,近日行经强家集。偶观贵地上空有天象奇异,乃为一条龙形之云,被愁云惨雾重重围绕,几番望空寻觅,方把天之奇象,对应之地定位于贵宅。”
韩老蔫闻听算卦先生道出此言,心中颤颤,他慌忙掩门,诚惶诚恐贴近先生道:
“先生,我韩氏一族世代务农,从无大富大贵之奢想。不知先生之言意之何指,敬请赐教?”
“万事由天不由人,富贵更不由人意。该着有时赶不去,命中无有死难求。韩善主,吾实言相告,天象显示,这强家集乃藏龙卧虎之地。但观天象显示,眼下却是虎隐龙困之状。此状不破,殃及天下。”
“先生之言吓煞人也,敬请先生指点破解之法。”
“别无他法,唯纵龙飞天,你家方大吉大利。”
“先生笃定天象之龙应在寒舍?”
“哼!既然不信我,何来问我?告辞。”
算卦先生面露不悦之色,欲拂袖而走。
韩老蔫慌忙又把人拦住,说道:
“先生见谅。不是我不信先生,实是这天大之事非吾家敢应之。诚告先生,我家有一逆子,屡生祸端,又管教不得,万般无奈之下,方把他关在铁笼之中。您所言讲之事,莫非都应在这劣子身上?”
“啊!你家果然有这等事情。敢问先生贵姓大名?”
“免贵姓韩,名育隆,生育之育,兴隆之隆。”
“韩育隆,韩育龙,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恭喜恭喜,贵府将洪福齐天呢!”
“唉——当今之世道,岂敢望洪福齐天?有人能保我一家老少平安,就千恩万谢了。尤其劣子一事,时刻能招泼天大祸。如何转祸为安,望先生教之。定有重谢。”
“贵人之谢吾当不起。眼下之忧烦,吾必解之。请韩先生放出公子,马上随我离开强家集,迟则大祸临头。”
韩育隆闻言不敢怠慢,当即领算卦先生,进入韩三之房内,开了铁笼之锁放出韩三出来。
韩三向算卦先生瞪眼问道:
“你是何人,竟来管我家闲事?”
韩育隆斥责他道:
“不得对先生无礼。”
算卦先生却不以为然道:
“此君相貌奇异,骨格清奇,果然是人中龙凤。”
韩三完全忽视算卦先生的奉承,盯着人问道:
“你是何人?”
“无量寿福,贫道是为你解难之人。”
“你怎样为我解难?”
“请你随我云游西海,以避将至祸殃。”
郝美花在一旁静听多时,闻听道士要带走韩三,情不自禁地插言道:
“先生非要带他走不可吗?”
“是的,夫人。只有三公子离家云游,你家方可由泼天大祸,转为无量富贵。”
韩育隆早把韩三视作天大麻烦,眼下有人愿意把他的这个麻烦带走,自是心中庆幸不己。他当下就道:
“我家不求富贵,只求平安。三儿,先生愿意教你做为人之道,你就随先生去吧。”
韩三一听他爹说这话,心中怨气陡升,他愤怒道:
“走就走。这世不再登你家这破门。先生,走。”
(二)
韩三言毕,昂然就行。
算命先生向韩氏夫妇一揖,道一声“告辞”,即携韩三扬长而去。
俗话道,儿是娘的心头肉,郝美花骨肉乍分终有不舍,追逐着连喊“我的儿啊”,怎奈韩三头也不回。她唯泪流面。
韩三离开家了,韩育隆心头轻松之际又稍感失落。
他心头轻松,是终于没了韩三这个麻烦;稍感失落,是操碎心养这么大的儿子,就这样从此与他家无关了。
韩老蔫权衡过好歹,终究想得开,便温言软语劝了老婆回家去。
不讲韩氏夫妇回家怎样。
话说算命先生,携着韩三出了强家集,又行好长一段路,到了无人处,停了下来。
这先生长出一口气出来,张口就道:
“唉呀,装模作样,真他娘累人。”
韩三大惑,疑问道:
“谁装模作样?”
“我。”
“你?”
“是啊!”
韩三大觉蹊跷:
“你装谁的模作谁的样了?”
算命先生指着自己:
“看,就是这副模样,我装的。”
韩三不解:
“你不是道士,也不是算命先生?”
“一半一半。”
“什么叫一半一半?”
“我是个算卦的,但不是道士。”
韩三心生疑虑:
“是谁让你装模作样到我家的?又把我救出来?”
算命先生便如实告诉韩三,是一个比韩三大西五岁的小伙子,指使他做的。
小伙子为了让村人敬畏算命先生,告诉了先生村上的好多的人和事。
特别是一些好事者的相貌特佂及家庭琐事。
小伙子对算命先生说,韩三被父母关在铁笼子里,要先生按他的办法把韩三救出来。
最后,小伙子就教了算命先生好多话,让他进了强家集和韩家唱偈。
算命先生最后说:
“现在,我完成任务了。你随便吧。”
韩三发愣:
“怎么叫我随便吧?”
算命先生己迈步走开: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你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
韩三追上前去:
“你的意思是,你不管我了?”
“你要我怎样管你?”
“你带我云游西海,教我做人啊!”
“我带不了。”
“你怎么带不了?”
“我这算卦的行当纯属糊弄人的干活,挣得钱,经常连我自己还管不饱呢!再带上你,更得多喝西北风了。带不了,带不了。”
韩三见算命先生是个假把式,也心有不屑:
“哼!那你滚吧。救人不救到底,算啥玩意?”
算命先生却大笑:
“嘿嘿嘿,看在你朋友给五两银子的面子,老子不给你小子一般见识。你好自为之吧!老子喝酒去也。”
算命先生言毕,大步流星而去。
大路上只留下韩三一个人,他西顾茫然。
想回家吧,一想到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屈辱,他就发誓纵使死在外面,也不想再见韩老蔫与郝美花一面。
“怎么办呢?”
韩三一边寻思着以后的路,一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韩三忽然记起算卦先生说过的这一句话,就兴了志气。他想:
“天高地广,难道我韩三还不如一只鸟,一条鱼活个自在?他娘的,老子不信这个邪。我不但要活自在,而且要比所有人活得强。”
有了这个信念,韩三就快活起来,他蹦蹦跳跳往前走。
他走累了,就找个朝阳的地方睡一会;走渴了,就到河边喝口水。
可是,他饿了,却麻烦了。
(二)有仇就报夜放火
因为他不肯去要饭,去吃別人家的残羹剩饭,而且还特想吃肉。
可是他身无分文。
韩三离家,除了一身衣服外,纯粹是净身出户。
饥肠辘辘,怎么办呢?
他渴望天黑。
干什么?
天黑了,他要偷鸡。
这是他感觉他在外边,能活下去的唯一的技能。
有言曰一招鲜,吃遍天。他要靠他偷鸡悄无声这一招,走遍天下,吃遍天下的鸡。
这就是韩三,当时流浪在外的真实想法。
但是,套用现在一句话,他的理想很,现实太骨感。
也不是说他的技能没有得到发挥,发挥了,而且发挥得很好。
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理想很骨感?
那一天,韩三勒紧系腰带,潜伏在一个村外,终于盼来了天黑,盼到了家家户户吹灯拔蜡。
人深人静,韩三像一条野狐一样行动了。
他闻着鸡屎的味儿,进入了一户人家,顺利地抓到了三只芦花大公鸡。
那一晚,他在一条小河边,架起了火,完美地做成了一顿野外烧烤。
这一顿烧烤,解决了他的三日之餐,让他游观了五十里山河。
不过,他游观的五十里山河,收获的不是风景,而是世人的白眼与隆冬的苍凉。
隆冬的苍凉,那是老天爷的原因,恨亦无用,怨也无用;世人的白眼,是韩三自身的原因。
因为他长相太丑了,遇到他的人都惊呼“丑八怪”,如躲妖怪一样避而远之。
甚至一些顽童追逐着他看怪物一样,抛坷垃掷柴棒。
那时,韩三的那个气啊,气得不能行,又无可奈何。
陌地人生,他有性子也不敢明发啊。
有一次,他路过个一村庄,被一群顽童把头上砸了一个大包。
他教训了顽童,却被村庄的大人教训。
这一下可彻底惹恼了韩三,他要报复。
待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连进几家放了几把火,还“顺手牵狗”,拐跑了这村的一只大肥狗。
远远地看到那村里一片片火光耀空,浓烟滚滚,听着狗吠人叫,韩三心里大为解气。他甚至对着那村庄喊:
“老子不是好惹的,敢惹老子,老子让你们鸡飞狗跳。”
喊过了,高兴过了,他就领着狗,进入一个山坳里。
在山坳里,韩三捡了老大一堆柴禾,然后那只狗在他温柔的抚摸下,把脖子转了七百二十度,一声不响地死在了韩三的胯下。
这一次,韩三要来个“烤全犬”。
这家伙好像是个天生的屠夫,对那只不幸的狗放血、扒皮一气呵成,没用一刻钟。
扒净了狗内脏,韩三就用一根长木棒穿透了狗身子,木棒是从狗腚眼穿进,过胸透喉从嘴里出来的。
然后把狗架在了支架上,在下面点着了火。
火苗欢快地跳跃着,火舌欢快地舔着不断转动着的狗身子。
过了近一个时辰,烤熟的肉香向西周散发。
韩三闻着香喷喷的味儿,口水不觉间就流了出来。他想:
“大口吃肉的美好时刻很快就要到了。如果胖象能在这里,他一定高兴得要死。”
他的畅想还在进行时,却不知危险正在悄悄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