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翻滚的漆黑雷暴云并未完全散去，但其中疯狂穿梭的惨白闪电明显减少，震耳欲聋的雷声也变得沉闷而遥远。铺天盖地的狂暴雪霰和冰雹，几乎在瞬间就停止了倾泻。鹅毛大雪依旧在下，但失去了那种狂暴的气势，变得缓慢、安静，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停滞感？仿佛整个世界被按下了慢放键。
冰封的街道，呼啸的寒风，漫天的大雪……这一切依旧存在，构成了一幅死寂的、凝固的末日雪景。没有雷霆，没有冰雹，只有无声飘落的雪，覆盖着被冰层包裹的建筑、车辆和街道，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极寒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律”的崩坏没有被阻止，只是从狂暴的混乱，变成了死寂的冻结。
“哼！”
一声冰冷的、带着滔天怒火的冷哼，打破了这死寂的沉默。
惊蛰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周身跳跃的电弧显示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她那双雷霆之瞳死死地盯着我——更准确地说，是盯着我怀里昏迷的小雪，以及我手中那本己经恢复平静、毫不起眼的破旧黄历。
她眼中的震惊和骇然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怒意，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表面平静，内里却熔岩翻滚。
“地母的印记……竟然选择了你？”她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一种被亵渎的愤怒，“一个连自身力量都无法控制、只会用廉价的‘冰’去哄骗、去动摇‘律’之根基的废物！一个……引来更大灾祸的……‘契约者’？！”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充满了极致的轻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般的厌恶。
契约者？我心头剧震。是指我？还是指奶奶？这又是什么？
“你对她做了什么？！”惊蛰的目光猛地转向我怀里昏迷的小雪，雷霆之瞳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强行引动‘地母’之力压制她的反噬？你知不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她的本源己经受创！下一次失控，只会更加彻底！这印记根本不该被用来做这种事！”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拔高，周围的空气再次弥漫起淡淡的臭氧味。
“我……我只是想救她！”我抱着小雪冰凉的身体，抬头迎上她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虽然心中恐惧，但此刻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我，“难道眼睁睁看着她被你打死，或者彻底失控毁灭一切，就是对的吗？！” 想起刚才那毁灭性的雷球，我心头依旧发冷。
“毁灭？”惊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她抬起手，指向窗外那一片死寂的、被冰雪覆盖的凝固世界，“看看！看看你‘救’她的结果！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一个被‘冬至’的绝望彻底冻结、生机断绝的坟场？！比起被瞬间毁灭的痛快，这种缓慢的、无声的冻结和消亡，才是真正的酷刑！”
她的指尖跳跃着危险的蓝紫色电弧，声音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我的心脏：“你所谓的‘救’，不过是把毁灭换了一种更痛苦的方式！你和你那该死的‘契约’，只会带来灾厄！”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看着窗外那死寂的雪景，抱着怀中气息微弱、布满裂纹的小雪，巨大的无力感和茫然瞬间将我淹没。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哄她开心加速崩坏，阻止她失控却让世界陷入死寂的冻结……横竖都是毁灭？
惊蛰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动摇和痛苦，雷霆之瞳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快意。她不再看我，目光重新落回我手中那本破旧的黄历上，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忌惮，有贪婪，更有一种刻骨的恨意。
“把‘地母之契’给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带着雷霆的威压，“那不是你这种害虫该染指的东西。交出来，或许……我能给这个世界一个痛快的终结。”她周身电弧噼啪作响，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我下意识地将黄历和小雪抱得更紧。虽然惊蛰的话如同冰锥刺心，但这本奶奶留下的黄历，是刚才唯一能救小雪、能平息混乱风暴的东西！它是我现在唯一的依仗！交给她？让她毁灭一切？
不！绝不可能！
我抬起头，尽管恐惧让我的声音在发抖，但我还是首视着惊蛰那双毁灭性的眼睛，艰难地、一字一顿地说：“不……不给！”
“呵。”惊蛰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杀意的冷笑，雷霆之瞳中的最后一丝耐心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毁灭意志。“愚蠢的凡人。你以为，靠着那点残存的‘地母’余晖，就能对抗‘惊蛰’的雷霆？”
她缓缓抬起双手，掌心相对。这一次，不再是凝聚一颗雷球，而是有无数的、更加狂暴粗壮的蓝紫色电弧从虚空中被强行抽取出来，如同无数条愤怒的雷蛇，在她双掌之间疯狂汇聚、压缩、缠绕！
滋滋滋——噼啪！
令人头皮炸裂的电流爆鸣声充斥了整个空间！一个比之前更加巨大、更加刺眼、核心亮白得如同微型太阳般的恐怖雷球，正在她掌中飞速成型！毁灭性的能量波动让整个废墟的空间都在震颤，墙壁上的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既然你想和她一起……”惊蛰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如同九天之上的雷霆审判，“那就……化为飞灰吧！”
那足以毁灭一切的雷球，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即将脱手而出！
就在这时——
“唔……”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幼猫呜咽般的呻吟，突然从我怀里响起！
是小雪！
她长长的白色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丝缝隙。冰晶般的眼眸黯淡无光，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虚弱，几乎无法聚焦。
她的视线极其模糊地扫过惊蛰掌中那毁灭性的雷球，最终，极其艰难地落在我惊恐的脸上。
然后，在那毁灭之光即将吞噬我们的最后一刹那，在那雷霆的咆哮声中，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气若游丝地、吐出了两个破碎的音节：
“……快……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