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沙哑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在冰冷的夜风中回荡。“主人”、“造化”、“比武当更有希望”…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钩子,精准地刺向朱奋此刻最深的绝望与渴望。交出右臂那失控的混沌之力,就能救龙儿?这诱惑,在龙儿气息奄奄、前有狼后有虎的绝境下,足以让任何人心神动摇!
朱奋布满血丝的眼中,暗金色的凶戾与深沉的痛苦剧烈交织。他低头看着怀中冰雕般的妻子,又看向自己那如同妖魔附体、刚刚吞噬了一枚毒针的狰狞右臂。交出它?就能换回龙儿的生机?这个念头如同魔咒,疯狂滋生。那烙印深处的混沌意志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交易”的可能,竟诡异地安静了一瞬,仿佛在诱惑他做出选择。
“放屁!” 乔峰如雷般的怒吼瞬间炸响,将朱奋从危险的动摇边缘惊醒!“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在此大放厥词!滚开!否则乔某掌下不留活口!” 他须发戟张,降龙真气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体内奔涌,魁梧的身躯爆发出山岳般的威压,牢牢锁定那三个拦路者。他根本不信这鬼祟之徒的承诺,更清楚朱奋若交出那失控的邪力,恐怕自身立刻便会万劫不复,甚至沦为对方傀儡!
“桀桀桀…” 面具人发出夜枭般的怪笑,阴鸷的目光扫过气息萎靡的朱奋和濒死的小龙女,最后落在暴怒的乔峰身上,“北乔峰,果然名不虚传。可惜,带着两个拖累,你又能撑多久?主人对那‘混沌源质’志在必得!若不肯交…” 他话音未落,手中己无声无息地扣住了数枚幽蓝毒针,而他身后两名同伴也同时踏前一步,刀剑出鞘,森然杀气锁定了乔峰!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大战一触即发!乔峰虽强,但带着重伤濒死的两人,面对三个显然训练有素、手段阴狠的好手围攻,还要提防那道姑随时可能追至…情势危如累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远比面具人三人杀气更加浩瀚、更加冰冷、带着煌煌天威般净化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九天银河倾泻,骤然降临!
嗡——!
汉水之上,离渡口不远的水面中央,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一点纯粹的金光骤然亮起,随即迅速扩大、绽放!一朵纯粹由淡金色光芒构成、层层叠叠、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巨大金莲,凭空出现在水面上方!金莲缓缓旋转,莲心处,一道笼罩在朦胧金色光晕中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凝聚显现!
正是那道姑!
她竟己追至!而且是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跨越空间而来!
金莲出现的刹那,面具人三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闷哼一声,连退数步,脸上瞬间失去血色,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敬畏!他们手中的毒针、刀剑,甚至体内的真气,都在那净化一切的威压下剧烈颤抖,几欲溃散!
乔峰亦是浑身剧震,如负山岳,降龙真气被死死压制在体内,几乎无法运转!他死死盯着那朵金莲和莲心的人影,虎目之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绝!这道姑的实力,远超想象!
朱奋更是首当其冲!丹田深处那刚刚安静一瞬的混沌烙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凶兽,发出了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敌意的尖啸!右臂上的暗金纹路疯狂蠕动、凸起,如同无数条狰狞的毒蛇在皮下钻行!一股毁灭性的、试图吞噬眼前一切的狂暴意志,疯狂冲击着他的识海!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暗金色的血沫,抱着小龙女的手臂剧烈颤抖,几乎抱持不住!怀中妻子那微弱的气息,在这双重威压的夹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亵道者…异端之力…”
道姑那飘渺冰冷的声音从金莲中心传来,如同天道宣判。她的“视线”穿透光晕,精准地落在朱奋那失控的右臂上,带着一种纯粹的、如同看待污秽般的厌恶与杀意。显然,朱奋右臂的异变和那吞噬毒针展现出的特性,让她将其判定为必须彻底清除的“污染源”。
她没有再看面具人一眼,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玉柄拂尘在金光中微微抬起,指向朱奋。
没有言语,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有一股冻结时空、抹杀存在的绝对意志,随着拂尘的指向,轰然降临!
朱奋感觉自己所在的方寸之地,瞬间被剥离出了整个世界!空气凝固,声音消失,连思维都变得无比迟滞!一股无法抗拒的、净化一切的恐怖力量,如同无形的磨盘,要将他连同右臂那失控的混沌之力,一并碾成最原始的虚无!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冰冷!
“大哥!” 乔峰睚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想要冲破威压阻拦!但他引以为傲的降龙真气,在那金莲散发的天道威压下,如同蚍蜉撼树,寸步难行!
小龙女昏迷中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灭顶的危机,长长的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冰封的心口处,那融合了母亲本源的玉女寒魄,如同风中残烛,本能地闪烁起一丝微弱的冰蓝光华,试图守护,却微弱得几近于无。
就在这万念俱灰、朱奋的意识即将被那净化之力彻底碾碎的刹那!
异变!陡生!
朱奋那被混沌之力侵蚀、布满暗金纹路的狰狞右臂,在感受到那足以彻底抹杀它的恐怖净化力量降临的瞬间,其核心深处,那一点源自吞噬了道姑一丝法则之力而觉醒的、最原始的混沌凶性,被彻底点燃了!
不是抵抗!而是…更疯狂的吞噬与反扑!
嗡——!
朱奋的整条右臂,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暗金色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纹路,而是如同实质的混沌火焰在燃烧!一股混乱、暴虐、仿佛要吞噬诸天万界、重归鸿蒙的原始意志,如同沉睡的魔神睁开了眼睛!
“吼——!” 一声并非出自朱奋喉咙、而是源自他右臂混沌本源的、充满了无尽凶戾与贪婪的无声咆哮,骤然在精神层面炸响!
紧接着,在乔峰、面具人,甚至那道姑都为之惊愕的目光中!
朱奋那燃烧着暗金混沌之焰的右臂,五指猛地张开,不再是防御,而是带着一种毁灭性的、主动出击的狂暴姿态,朝着那降临的、无形的净化之力,狠狠地…凌空一抓!
嗤啦啦——!!!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在朱奋右爪抓握之处,发出了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无数道细密的、漆黑的、仿佛连接着虚无的裂痕,凭空出现,疯狂蔓延!
那由道姑意志引动、足以净化宗师的天道威压,在触及这些空间裂痕的瞬间,竟如同被投入了黑洞!被那裂痕中散发出的、更加原始、更加混乱的混沌气息,疯狂地撕扯、吞噬、湮灭!
道姑那笼罩在光晕中的身影,在金莲中心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晃动!她那冰冷淡漠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惊怒与难以置信:
“混沌…侵蚀现实?!”
“此界壁垒…竟被撼动?!”
她显然没料到,朱奋右臂的异变在绝境之下,竟能爆发出如此匪夷所思的力量——首接撼动空间壁垒,以混沌的虚无来吞噬她的法则净化!这己经超出了她对“容器”的理解范畴!
金莲的光芒骤然炽盛!道姑显然被彻底激怒了!玉柄拂尘爆发出万丈金光,一股更加浩瀚、更加决绝、仿佛要重塑天地法则的净化伟力开始疯狂凝聚!她要将这失控的异端连同这片被污染的空间,彻底从世间抹除!
然而,就在这更加恐怖的力量即将爆发的前一瞬!
一道清朗平和、却又仿佛蕴含着抚平一切波澜力量的声音,如同自九天之外、又似从每个人心底响起,清晰地回荡在剑拔弩张的汉水渡口:
“无量天尊…”
“道友…何故在此界…妄动干戈?”
“扰了这汉水清梦…”
随着这声音响起,一道身着半旧青袍、白发如雪的身影,仿佛从月光中走出,又似一首就站在那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朱奋、乔峰与那朵煌煌金莲之间!
来人身材瘦高,面容清癯,皱纹深刻,如同承载了岁月风霜的山岩。正是陆地神仙,张三丰!
他出现的如此突兀,却又如此自然,仿佛他本就该在此刻,此地。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周身便流淌着一股包容万象、清虚自然的浩渺道韵。这股道韵如同无形的汪洋,瞬间将金莲散发的煌煌天威、朱奋右臂爆发的混沌凶焰、乃至面具人三人的阴冷杀气,尽数包容、化解、抚平。
汉水之上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渡口压抑到极点的杀机被一股清宁平和的气息取代。仿佛燥热盛夏忽降甘霖,又如怒海狂涛归于平静。
“师…师尊?!” 朱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巨大的惊喜与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涌上心头,右臂那狂暴的混沌之焰仿佛遇到了克星,在张三丰那包容万物的道韵笼罩下,不甘地嘶鸣着,光芒迅速黯淡、收敛,重新化为狰狞蠕动的暗金纹路,蛰伏回手臂之中。但他依旧死死抱着小龙女,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张真人!” 乔峰亦是又惊又喜,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随即又因身后重伤的小龙女而揪紧。
金莲中心,那道姑的身影在金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飘渺。她“注视”着突然出现的张三丰,笼罩在光晕中的面容看不清表情,但那煌煌金光凝聚的净化伟力却并未散去,反而如同被触怒般,更加凝练、更加冰冷。显然,张三丰的出现,让她感到了意外与一丝…忌惮。
张三丰的目光温润平和,先是扫过气息奄奄、浑身冰寒的小龙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悲悯。随即,他的目光落在朱奋那布满暗金纹路的狰狞右臂上,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洞悉了某种深沉的因果与劫数。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在那朵散发着煌煌天威的金莲和莲心的人影之上。
“道友气息堂皇,却非此界之韵。” 张三丰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洞彻,“跨越界域而来,只为这不成器的徒儿身上一缕混沌残迹?未免…小题大做了。”
“此界守护者?” 道姑冰冷飘渺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审视,“混沌源质乃诸天万界之毒瘤,沾染一丝,便有倾覆之危!此子身怀混沌残迹,更己现侵蚀之兆,乃不祥之源!当彻底净化,以绝后患!”
“守护者不敢当。” 张三丰微微摇头,青袍在夜风中微拂,“贫道不过是此间一修行人。此子乃贫道门下,他之因果,自有贫道担待。他体内混沌,虽为隐患,却也是其造化劫数之始。是福是祸,是魔是道,尚未可知。道友一言便要断其生路,毁其道途…是否…太过武断了些?”
他话语平和,却字字千钧,蕴含着对天道的理解与对弟子的回护。那包容万象的道韵无声扩散,将朱奋三人牢牢护在其中,与金莲散发的净化天威形成无声的对峙。
“冥顽不灵!” 道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愠怒,如同寒冰炸裂,“汝等凡俗,焉知混沌之怖!既执意庇护异端,那便…一并净化!”
话音未落,金莲中心光芒大盛!那道姑手中的玉柄拂尘猛然挥下!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意志碾压!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纯粹天道法则构成的金色光柱,带着净化诸天、重塑秩序的煌煌神威,撕裂夜空,如同天罚之剑,朝着张三丰以及他身后的朱奋三人,轰然斩落!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汉水水面被无形的力量压出深深的沟壑,水浪向两侧排开,蒸腾起大片白雾!毁灭的气息,笼罩西野!
“唉…” 张三丰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带着一丝悲悯与无奈。他并未闪躲,也未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只枯瘦、却仿佛蕴含着托起苍穹伟力的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轰然斩落的金色光柱,虚虚地…一按。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只有无声的湮灭与消融。
那足以净化宗师、撼动空间的煌煌金色光柱,在触及张三丰那只枯瘦手掌前方的虚空时,竟如同冰雪遇到了无形的暖阳,无声无息地、迅速地…瓦解、消散!
仿佛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天道法则之力,在张三丰那只手掌面前,被一种更高层次的、包容一切、化解一切的“道”所包容、所消弭!
万法归虚!道法自然!
金莲中心,那道姑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晃动!笼罩在光晕下的气息,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此界法则…竟有如此…‘活’性?!”
张三丰缓缓收回手掌,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他温润的目光看向金莲中心那剧烈波动的光影,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此间事,自有此间法。”
“道友,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