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林阳哑着嗓子说道。
阿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客气啥!叫我阿豪就行!你是……”他眼睛滴溜溜地在林阳身上打转,满是探究。
“阿豪,去把院里的‘客人’安置到停尸间,贴上‘镇煞符’。”英叔拿着一个粗瓷小瓶和一卷干净的纱布走过来,打断了阿豪的八卦。
“哦哦!好!”阿豪缩了缩脖子,似乎有点怕师父,不敢再问,转身又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林阳和英叔,气氛有些凝滞。
英叔走到林阳面前,蹲下身,眼睛盯着他的脚。
林阳下意识地想把脚缩回来,却被对方一把按住了脚踝。那只手很瘦,却像铁钳一样有力。
“忍着点。”英叔的语气没什么温度。
林阳这才注意到,自己露在草鞋外面的脚踝和小腿上,有几道被碎石划破的口子,伤口边缘隐隐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周围的皮肤也有些发麻发冷,似乎有股寒气正往骨头里钻。
他之前被吓傻了,完全没感觉到疼!
英叔没说话,拧开粗瓷瓶的盖子,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用木片蘸取了一些瓶子里粘稠的、黑乎乎的药膏,不由分说地涂抹在林阳的伤口上。
“嘶——!”一股火烧火燎般的剧痛瞬间从伤口蔓延开,林阳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那感觉,就像伤口被泼了滚烫的辣椒油!
“尸毒己侵皮肉,不用‘拔毒散’,你这腿就废了。”英叔眼皮都没抬,声音平静地陈述着一个残酷的事实,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仔细地将药膏涂抹均匀。
剧烈的疼痛让林阳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但他死死咬着牙关,没再吭声。
废腿?在这鬼地方没了腿,下场绝对比被僵尸咬死好不了多少!
药膏带来的灼痛感持续了十几秒,才慢慢转为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痒,同时,伤口处那股阴冷的寒气似乎真的被逼退了一些。
英叔涂完药,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简单包扎好,然后指了指地上的木盆:“把脚放进去,泡两刻钟。水不热了喊阿豪换。”
林阳看着那盆温热的糯米水,又看看自己裹着纱布的脚,有点犹豫。这纱布刚缠上,泡水不就湿透了?
“糯米能拔毒,水汽能渗入。”英叔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简单解释了一句,语气不容置疑,
“泡。”
林阳不敢再迟疑,忍着脚踝的剧痛和麻痒,小心翼翼地把双脚放进了温热的糯米水里。
一股暖流包裹住双脚,顺着小腿向上蔓延,驱散着体内的寒意,竟意外的舒服,他忍不住轻轻吁了口气。
英叔站起身,走到方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
他这才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再次落在林阳脸上。
“你......”英叔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为何深更半夜,出现在那聚阴之地?”
他顿了顿,目光在林阳那身明显不合身的破烂衣服上扫过,“还有,你身上这衣物,是谁的?”
林阳的心猛地一沉,最要命的问题来了!他能怎么说?说自己叫林阳,来自二十一世纪,为救小孩被车撞死了然后魂穿到这个乱葬岗的同名倒霉蛋身上?
他看着英叔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只觉得头皮发麻。
撒谎?在这种人面前撒谎,恐怕跟找死没区别!而且他这身体的原主到底是谁,他压根不知道!记忆碎片里全是乱糟糟的恐惧和黑暗,有用的信息一点没有!
巨大的压力让林阳额头渗出冷汗。
他张了张嘴,喉咙发干,脑子飞快转动,试图组织一个勉强合理的说辞:“我……我叫林阳……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醒过来就在那里……衣服……衣服也是醒过来就穿在身上的……”
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茫然和无助,这倒不完全是装的,他现在确实又累又怕又懵。
“什么都不记得?”英叔的眉头再次皱起,那道浓密的一字眉几乎拧成一个疙瘩。
他向前一步,目光更加锐利地审视着林阳,眼神深处除了探究,似乎还多了一丝奇异的光泽,像是在感知着什么。
林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想往后缩,但双脚泡在水盆里动不了。
英叔盯着他看了足有半分钟,林阳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扔在放大镜下,无所遁形。
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这种压力时,英叔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那锐利如刀锋般的气息似乎收敛了一点点。
“魂魄异常……纯净强大……”英叔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确认什么,“但气息驳杂,心性未定……却有……一缕微弱善根?”
他似乎在林阳身上感受到了某种矛盾的特质。
纯净强大却驳杂的魂魄?心性未定却又有一丝善根?这和他之前感受到的、林阳在生死关头爆发出的求生本能和那一声下意识的“救命”似乎能对上。
英叔沉默了。
屋子里只剩下糯米水散发的淡淡米香,安息香袅袅的青烟,以及林阳紧张的呼吸声。
“罢了。”片刻之后,英叔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股迫人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些许,“既无处可去,又惹上尸气,暂且留在这里养伤。记住这里的规矩。”
他指了指外面:“外面那个叫阿豪,是我的徒弟。有事可以问他,但不得喧哗,不得擅自离庄,尤其不得靠近停尸房。明白吗?”
“明白!明白!谢谢道长!谢谢道长救命之恩!我一定守规矩!”林阳如蒙大赦,赶紧点头如捣蒜。
不管怎样,暂时有个落脚保命的地方了!
英叔没再看他,转身走到床边,盘膝坐下,闭目养神。似乎刚才制服僵尸和处理林阳的伤,对他而言只是寻常小事。
林阳看着这位闭目端坐、仿佛与周围肃穆环境融为一体的道长,再看看自己泡在糯米水里的双脚,感受着脚踝伤口那火辣辣又麻痒的感觉,还有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草药味和安息香的奇异气息……
这一切都清晰地告诉他:穿越是真的,僵尸是真的,眼前这位酷似英叔的道长也是真的。
他林阳,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如今正身处一个僵尸横行的清末民初玄奇世界,苟在义庄里养伤。
前路茫然,危机西伏,活下去,成了他现在唯一也是最迫切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