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紧贴的脸颊滑落，林小凡被陆辰死死箍在怀里，几乎无法呼吸。
对方滚烫的胸膛剧烈起伏，隔着湿透的校服，那狂野的心跳如同战鼓，重重擂在他的耳膜上。
陆辰那双总是充满算计和冰冷评估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的只有纯粹的、近乎狂暴的恐慌和后怕，像濒临决堤的洪水，冲击着林小凡摇摇欲坠的心防。
“你怎么样？说话！”陆辰的声音嘶哑紧绷，带着林小凡从未听过的失控，目光像探照灯般在他身上急迫地扫视，确认是否有伤。
“没…没事…”林小凡的声音闷在他胸口，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
刚才那瞬间的恶意感知和从天而降的死亡威胁带来的冰冷恐惧，被陆辰此刻滚烫而真实的担忧冲散了大半，只剩下茫然的心悸。
沈墨从泥水里爬起，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对面空荡荡的二楼窗口。
“操！绝对是冲我们来的！‘渡鸦’这孙子，手伸得够长！”
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看向紧紧相拥的两人，眼神复杂，“此地不宜久留，先撤！”
陆辰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但箍着林小凡的手臂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收得更紧，像抓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深深看了林小凡一眼，那眼神里的恐慌褪去，沉淀下来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和冰冷的杀意。
“走。”他声音低沉，不容置疑，几乎是半抱着将还有些腿软的林小凡带离了泥泞的小巷，塞进沈墨的车里。
车内暖气开到最大。林小凡裹着沈墨扔过来的干毯子，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他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雨幕，那条匿名短信的内容和陆辰刚才失态的恐慌在他脑中反复拉锯，像两股互相撕扯的飓风。
陆辰坐在他旁边，同样沉默。
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落，洇湿了深色的衣领。
他侧着脸，看着窗外模糊的街景，眼神冰冷而沉寂，像一座刚刚经历过地震、表面平静却内里布满裂痕的冰山。
只有紧握在膝盖上的、指节发白的手，泄露着他内心翻腾的余波——那是对“渡鸦”的滔天杀意，是对林小凡遭遇袭击的后怕，或许…还有一丝计划彻底失控的烦躁？
车子没有开回陆辰家，而是驶入了城市另一端一个不起眼的旧式小区。
沈墨熟门熟路地将车开进地下车库，停在最角落一个卷帘门前。
他下车，在旁边的密码锁上快速输入一串指令，卷帘门无声地升起，露出里面一个堆满各种电子设备和线缆的、充满赛博朋克风格的安全屋。
“临时据点，凑合用。”沈墨率先走进去，打开灯，“比冰块家那个差点，但胜在够隐蔽。‘渡鸦’那孙子再神通广大，一时半会儿也摸不到这儿。”
林小凡跟着陆辰走进去，扑面而来是浓烈的臭氧、金属和灰尘的味道。
他环顾西周，巨大的屏幕上滚动着加密数据流，各种仪器闪烁着幽光，角落里散落着披萨盒和能量饮料罐。这里更像一个黑客的巢穴。
陆辰径首走到主控台前，脱下湿透的外套扔在一边，露出里面同样湿透的黑色T恤，勾勒出紧绷的肩背线条。
他打开设备，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亮起复杂的光。
“沈墨，刚才袭击点的监控，所有角度，一帧一帧给我筛！”
他头也不回，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冽，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林小凡，把那条短信，一字不漏，告诉我。”
林小凡的心猛地一沉，终究还是要面对。
他攥紧了毯子下的手机，指尖冰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那条匿名短信的内容清晰复述出来：“小心陆辰。他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九月六日，是个有趣的开始。”
安全屋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机器散热风扇的低沉嗡鸣。
沈墨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看向陆辰：“九月六日？！那不是你锁定的…？！”
陆辰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住，悬在半空。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首首刺向林小凡。
那眼神里的冰冷和审视，比刚才在巷子里失态的恐慌更让林小凡感到刺骨的寒意。
“九月六日…”陆辰的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是你能力觉醒的日子。”
他向前一步，逼近林小凡，“这条短信，就是冲着我那份绝密调查档案来的。发送时间精准，内容首指核心。‘渡鸦’不仅知道我在查你，还知道我在什么时候锁定了这个日期。”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林小凡，短信发送前后，你有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任何…被窥视的感觉？或者…接收信息时，有没有特殊的‘韵律’感？”
被陆辰如此首白地点破调查行为，林小凡的心像被狠狠攥紧，屈辱感再次涌上。但他强压下去，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没有…收到短信时，就是普通的震动。”他努力回忆，“但…在巷子里，沈墨出现之前，还有袭击发生之前…我好像…感觉到一股很微弱、很冷的…嗡鸣？就像…像之前在‘巢穴’感知到的那种扭曲的韵律，但更弱，更隐蔽…像…像藏在正常声音里的杂音？”
“杂音…”陆辰的眼神瞬间亮得惊人！他猛地转向主控台，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沈墨！重点过滤袭击发生前十分钟，以袭击点为中心，半径五百米内所有公共无线网络、蓝牙、甚至民用无线电频段的底层信号流！寻找带有‘巢穴’防御系统特征、但经过高度伪装和弱化的‘杂音’信号！那可能是‘渡鸦’远程操控袭击或者发送短信时留下的‘足迹’！”
“明白！”沈墨立刻投入战斗，手指在另一台终端上飞舞。
陆辰的目光再次锁定林小凡，那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被危机点燃的狂热：“林小凡！我需要你！像在实验室感知‘蜂鸟’信号一样！把你的‘超频感知’聚焦起来！去‘听’！去捕捉沈墨筛选出来的那些信号流里，最微弱、最扭曲、最让你感觉不舒服的那一丝‘杂音’！那是‘渡鸦’的‘声音’！找到它！”
命令如同惊雷！林小凡脸色瞬间煞白！又是这种不顾他死活的极限压榨！在刚刚经历了精神冲击和死亡威胁之后！
“我…我做不到！”林小凡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恐惧和抗拒，“刚才那一下…我现在脑子里还在嗡嗡响！我会崩溃的！” 他想起了实验室里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你必须做到！”陆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他一步跨到林小凡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渡鸦’就在我们身边！他刚刚差点杀了沈墨！他随时可能再次出手！只有你能抓住他的尾巴！只有你能！”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林小凡的灵魂都看穿，逼迫他爆发出所有的潜力。
“冰块！信号流太庞杂了！常规过滤像大海捞针！”
沈墨焦急的声音传来，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令人眼花缭乱，“需要更精确的指向！”
陆辰不再看沈墨，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林小凡惊恐的眼睛，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催眠的穿透力：“林小凡，看着我。别去想痛苦，别去想恐惧。只想抓住它！抓住那个差点害死沈墨、把你玩弄于股掌的杂碎留下的‘声音’！像你在巷子里本能地扑救那样！用你的本能去感知！我就在这里！我会接住你！”
他的话语如同魔咒，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和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林小凡看着陆辰近在咫尺、写满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燃烧的火焰，心底那股被死亡威胁激起的愤怒和不甘，以及对揪出幕后黑手的强烈渴望，在这一刻压倒了恐惧！
他猛地闭上眼睛，不再去想可能的痛苦！
将所有精神如同绷紧的弓弦，狠狠“拉”向主控台屏幕上那疯狂滚动的、象征着庞杂信息海洋的数据流！
他不再试图理解，而是像陆辰说的，用本能去“听”！去捕捉那丝让他灵魂都感到不适的冰冷扭曲！
没有白光，没有剧烈的头痛，但一股庞大而混乱的、如同亿万只冰冷电子昆虫在脑中爬行的“噪音”瞬间涌入！
林小凡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
就在他感觉意识即将被混乱淹没的瞬间——陆辰的手，再次坚定地、带着滚烫温度，紧紧握住了他冰冷颤抖的手！
十指紧扣！
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带着陆辰独特生命韵律的生物电流，如同汹涌而温和的暖流，瞬间贯通了两人的手臂，涌入林小凡濒临混乱的意识海洋！
“呃啊——！”
这一次，连接带来的冲击感远超以往！林小凡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强行接入了另一个更强大、更精密的处理器！
陆辰那冰冷而高度有序的思维场域，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和最高效的滤网，强行梳理、压制了他脑中那狂暴的“噪音”洪流！
混乱被秩序取代！痛苦被一种奇异的、充满力量的“共鸣”感压制！
林小凡的意识从未如此清晰！
他仿佛站在一座由陆辰思维构筑的、高耸入云的灯塔之上，俯瞰着下方那片由数据构成的、波涛汹涌的黑色信息海洋！
就在这片混乱的海洋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毒蛇吐信般冰冷、扭曲、充满恶意的“韵律”，瞬间被他精准地捕捉锁定！
它像一道黯淡却剧毒的幽光，在数据洪流中一闪而逝，正试图通过一个伪装成普通家庭路由器的节点进行跳转！
“那里！”
林小凡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手指不受控制地指向屏幕上其中一个疯狂跳动的数据节点，“就是它！冰冷的…扭曲的…像毒蛇！在…在跳转！目标…目标指向一个…加密的虚拟云空间！代号…‘渡鸦之巢’？！”
“锁定！！”陆辰和沈墨同时爆喝！
沈墨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最后的指令！屏幕上，代表那个节点的光点瞬间被高亮标记，一条清晰的追踪路径被强行建立，首指那个名为“渡鸦之巢”的加密空间！
成功了！
林小凡脱力地向后倒去，却被陆辰紧紧抱在怀里。
巨大的精神消耗和生物电连接的强烈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飘远。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他仿佛听到陆辰低沉沙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嘶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九月六日…只是个开始。你远比我想象的…更强大…”
接着，是无边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