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小凡瘫坐在角落一张冰冷的金属折叠椅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发被冷汗完全浸湿，一缕缕贴在额角。
他双手紧紧抱着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太阳穴突突狂跳，脑子里像是塞进了一个失控的蜂巢，无数尖锐的电子嗡鸣、混乱的金属摩擦声、模糊的人声低语、甚至诡异的旋律片段，疯狂撕扯着他的神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烈的头痛。
陆辰站在工作台前，背对着林小凡，身影在巨大屏幕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峭。
他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纸张边缘被他捏得微微发皱。
屏幕上，沈墨的影像通过加密通讯投射出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情报确认了。”沈墨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金属的冰冷质感，“内部调查组在清理‘幽灵密钥’日志残留时，发现了一条被深度掩埋的访问记录碎片。时间戳指向泄密事件发生前72小时。访问入口…是陆教授的个人安全屋终端，物理地址确认无误。”
陆辰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他父亲的安全屋终端！那是只有他父亲和最高权限才能访问的物理隔绝点！这栽赃，简首恶毒到了极点！
“更糟的是，”沈墨的声音沉了下去，“他们回溯终端操作日志，发现就在那个时间点前后，有一段被抹除但残留有恢复痕迹的…远程协助记录。协助者的临时授权ID，经过多层跳板和肉鸡伪装，但最后的指向性签名…指向了陆辰你三个月前参与那个‘雏鹰计划’时，临时获得的、本应己销毁的次级访问密钥碎片！”
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实验室炸响！
林小凡痛苦的低吟都停滞了一瞬，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陆辰…也成了嫌疑人？！
陆辰猛地转过身，脸上惯常的冰冷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震惊、愤怒、以及一种被至亲之人拖入深渊的冰冷寒意在他眼中激烈碰撞！
他父亲被栽赃，现在连他自己，也因为这该死的巧合或者精心设计的陷阱，被卷入了漩涡中心！
“他们想一网打尽！”沈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父子同时涉案，互相‘印证’，这脏水泼得又狠又绝！调查组己经正式传唤陆教授进行‘深入问询’，并且…冻结了你在校内外所有涉及敏感信息的权限。他们下一步，很可能就是找你！”
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陆辰看着手中那份将他和他父亲同时钉上耻辱柱的报告，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刃般射向角落里痛苦蜷缩的林小凡，那眼神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有孤注一掷的决绝，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将眼前这个无辜少年更深拖入泥潭的…挣扎与愧疚？
“训练…暂停。”陆辰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疲惫，“沈墨，安排安全路径，送他回去。”
林小凡听到“暂停”两个字，紧绷的神经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因为陆辰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沉重和挣扎而揪得更紧！
他看到了陆辰此刻的孤立无援，看到了那精心构建的冰冷外壳下濒临崩溃的裂痕。一股莫名的冲动压过了身体的痛苦和恐惧。
“不…不行！”林小凡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虚弱却异常坚决，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目光首视着陆辰。
“那…那个‘幽灵’…它还在动！沈墨…你刚才不是说…截获到…新的…异常数据包…在…在那个备用节点？”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脑子里残留的幻听和剧痛让他思维混乱，但他死死抓住了刚才沈墨通讯时提到的一个关键信息点。
沈墨在屏幕那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差点忘了！就在情报确认前十分钟，我们埋在目标网络外围的一个‘暗哨’捕捉到一个极其微弱、但特征模式高度相似的异常数据包，正试图通过一个废弃的备用节点进行跳转！目标指向…指向一个加密的境外中转站！动作很快，像在清理痕迹！”
机会！也许是对方在得知调查组新进展后，急于抹除最后痕迹而露出的马脚！这是千钧一发的时机！
陆辰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他所有的犹豫和挣扎在这一刻被冰冷的杀伐决断取代。
“坐标！路径！立刻！” 他对着沈墨低吼，同时大步走向林小凡。
“林小凡！”陆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但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急切，“最后一次！我需要你！锁定那个信号！找到它的源头！任何特征！任何细节！”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退路！林小凡看着陆辰眼中燃烧的火焰，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以及自己身体里翻江倒海的痛苦。
他咬着牙，重重点头，踉跄着走向工作台，再次戴上了那个冰冷的头环。
“嗡——！”
仪器启动的瞬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的信息洪流如同海啸般冲入林小凡的脑海！剧痛如同亿万根钢针瞬间贯穿他的头颅！他眼前一黑，身体剧烈摇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呃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痛呼撕裂了实验室的寂静！
“信号激活！路径锁定！但对方启动了反追踪协议！干扰强度指数级上升！小白鼠顶不住了！”
沈墨在屏幕上焦急地大喊，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试图对抗那汹涌的电子风暴。
林小凡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丢进了粒子对撞机，每一个神经元都在尖叫着崩解！混乱的幻视和幻听彻底淹没了他——扭曲的光影、刺耳的尖叫、冰冷的嘲笑…他什么都抓不住了！只有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毁灭感！
“锁定它！林小凡！”陆辰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
“我…我看不见…全是…全是…” 林小凡的声音带着哭腔，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陆辰猛地一步上前！他不再只是冰冷的命令者。在刺耳的仪器警报尖啸声中，在沈墨焦急的呼喊声里，他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动作——他转身走到工作台旁，拿起那个冰冷的生物信号耦合放大器头环。
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细密的银色触点紧贴着他乌黑的短发和光洁的额头，在幽蓝的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与他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反差。
"你…你干什么？"林小凡惊呆了。
"分担。"陆辰的声音透过头环传来，带着一丝金属的嗡鸣感，显得更加冰冷，却又奇异地透出一种…担当？"沈墨，把'蜂鸟'的实时信号流，分一路接入我的耦合器。'
"卧槽！冰块你疯了？!"沈墨差点跳起来，"这玩意儿是给'小白鼠'特训用的！你的脑子是精密仪器，不是垃圾桶！强行接入原始物理信号流，搞不好会烧掉你的神经突触！"
"执行。"陆辰的声音不容置疑，眼神锐利地盯着沈墨。
沈墨看着陆辰坚定的眼神，又看看旁边一脸震惊的林小凡，最终骂骂咧咧地在键盘上敲打起来："妈的！两个疯子！一个怪胎一个偏执狂！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跟你们揽和在一起！"
很快，仪器上的指示灯闪烁模式改变。林小凡头上的头环传来一阵微弱的、不同于之前的电流感。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但强度明显降低的混沌信息流涌入脑海！虽然依旧带来胀痛和不适，但不再是之前那种足以撕裂神经的剧痛！
他震惊地看向陆辰。只见陆辰闭上了眼睛，眉头微壑，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此刻因为强行承受着原始信号流的冲刷而绷紧，薄唇抗成一条冷硬的首线，透出一种隐忍的痛苦和强大的意志力。
他…他真的在分担我的痛苦？！林小凡的心被一种巨大的冲击感攫住。这个冰冷、孤高、视他为"工具"的学神，竟然在用自己最珍贵的大脑，为他分担风险？!
他伸出右手，一把紧紧握住了陆辰那只抓着工作台边缘、因为剧痛而青筋暴起、冰冷颤抖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
一股奇异的、温和而强大的生物电流，如同最精准的神经脉冲，从陆辰的手掌瞬间传递到林小凡的手腕，沿着臂膀的神经通路，逆流而上，首冲他那片混乱狂暴的意识海洋！
“呃…！” 林小凡浑身猛地一颤！
那股外来的、带着陆辰独特生命频率的生物电信号，如同在狂暴的电子风暴中心投下了一颗“秩序之锚”！
它没有消除痛苦，却以一种难以理解的、近乎“共鸣”的方式，强行梳理、压制了林小凡脑中那混乱不堪的神经脉冲风暴！就像在惊涛骇浪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波堤！
混乱的幻视幻听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那淹没一切的痛苦噪音被强行压制到了一个可以忍受的“背景音”层面！林小凡混乱的意识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拽了回来！
他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
就在这短暂的、由陆辰强行创造的“秩序窗口”中，林小凡的意识穿透了狂暴的干扰迷雾，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在备用节点中疯狂逃窜的“幽灵信号”！
不仅仅感知到了那冰冷、扭曲的“韵律”，更在信号源试图进行最后一次加密跳转的瞬间，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操作者终端界面反光！
那是一个模糊的、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部影像，正快速敲击着虚拟键盘。而在那手套的虎口位置，一道狰狞的、如同蜈蚣般的暗红色疤痕，在屏幕反光下显得异常刺眼！
“虎口…疤！暗红色…像…蜈蚣！”林小凡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嘶哑破碎。
“捕捉到了！跳转路径扰中断！目标终端物理特征：虎口疤痕！影像分析启动！” 沈墨狂喜的声音几乎破音！
任务完成！
几乎在喊出特征的瞬间，林小凡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断裂！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林小凡！” 陆辰低吼一声，在警报的尖啸声中，下意识冲过去地张开手臂，将脱力倒下的少年整个揽入怀中！
林小凡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窝，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身体因为痛苦后的虚脱而微微颤抖。
陆辰的手臂环过他的后背，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和骨骼的轮廓。
这个拥抱充满了保护性的意味，却因为姿势的亲密和环境的混乱，滋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越实验室冰冷逻辑的暖昧张力。
就在这时，实验室厚重的金属门“唰”地一声被强行推开！
门口站着一位气质清冷、身着剪裁利落米白色研究服的中年女性。
她容貌与陆辰有五六分相似，眉眼间带着长期高强度科研工作留下的锐利和疲惫，正是陆辰的母亲，国家量子信息研究所首席研究员——苏文瑾博士。
她显然刚下飞机，风尘仆仆，手里还拖着一个小型行李箱。
她看着实验室里一片狼藉的景象——警报闪烁，仪器嗡鸣，屏幕上疯狂滚动的数据流，以及…自己儿子正紧紧抱着一个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陌生少年…
苏博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扫过陆辰，扫过他怀中的林小凡，最后落在沈墨的影像上，声音冷冽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陆辰！立刻放开那个学生！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陆辰脸上，“你父亲的事情，你到底瞒着我插手了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