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猛地灌入口鼻,带着浓重的咸腥和铁锈味,狠狠呛进喉咙深处。苏晚晴浑身一激灵,撕心裂肺地咳起来,每一次抽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剧痛,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睫毛上挂着咸涩的水珠,模糊的视野里,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灰。
浓重的铅灰色。
天空是低垂的、饱胀着雨水的幕布,沉重得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压碎大地上的一切。海水则是更深的灰,翻滚着肮脏的白色泡沫,凶狠地扑打着她身下的沙滩。每一次浪头退去,都像一只冰冷粘腻的手,贪婪地拖拽着她的身体,试图将她重新拖回那吞噬一切的深渊。沙滩是湿冷的,粗粝的沙粒混杂着碎贝壳,硌着她半边麻木的脸颊和手臂。
记忆如同被重锤砸碎的玻璃,只剩下一些尖锐的、闪着寒光的碎片,混乱地刺入脑海:刺耳的刹车摩擦声撕裂空气,轮胎在湿滑路面上绝望的尖啸,失控的失重感瞬间攫住全身,然后是剧烈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撞散的冲击,世界在那一刻彻底翻转、碎裂……最后,是冰冷海水铺天盖地涌来的窒息。
恐惧,一种冰冷粘稠、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不是应该在车里吗?在城郊那条该死的、雨后湿滑的盘山公路上?那辆失控冲出路基、翻滚着坠落的黑色商务车……现在呢?这里是哪里?“呃……”她想撑起身体,左腿却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厥过去。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混着咸涩的海水滚落。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侧过身,目光艰难地投向剧痛的来源。
左小腿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裤腿被撕开一道长长的裂口,边缘被血浸透,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不祥的褐色。伤口浸泡在浑浊的海水里,每一次浪涌冲刷,都带来一阵新的、难以忍受的钝痛和冰凉。更糟糕的是,靠近脚踝的地方,一小截森白的骨头碴子刺破了皮肉,暴露在灰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她猛地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喉咙里涌上来的干呕。
荒岛!一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进她的脑海,带着彻骨的寒意。除了身后那片在风雨中摇曳、发出呜咽般声响的、茂密得近乎狰狞的墨绿色丛林,目光所及,只有这狂暴的大海和无尽的灰暗天空。没有船只的轮廓,没有灯塔的微光,没有任何属于人类文明的迹象。只有她,一个摔断了腿、浑身湿透、孤立无援的女人,被抛在这世界的尽头。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剧痛、寒冷、恐惧和巨大的无助感交织在一起,像沉重的锁链,将她牢牢钉在这片潮湿的沙滩上,动弹不得。身体的热量在迅速流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铁锈味。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随着每一次海浪的冲刷,从腿上的伤口里汩汩流失。
完了……
这个念头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让她窒息。意识开始像退潮般模糊、飘散,沉重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就这样吧……太累了……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