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龙吐息的恶臭与瘟疫气息如同溃烂的脓疮,仍在圣彼亚戈纯净的星夜空气中隐隐作痛。断裂的悬浮骨岛如同被巨兽啃噬的残骸,燃烧着惨绿的余烬,缓缓坠向下方的无垠墨海,拖拽出长长的、绝望的死亡轨迹。破碎的光之虹桥无力地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西海龙族的卫兵化作一道道悲愤的金虹,穿梭在残骸之间,低沉的龙吟哀悼着逝去的圣域碎片,神圣的火焰燃烧着残留的暗绿污秽。
古德奈特·克里安静静悬浮在观星露台之前的虚空。 笼罩全身的靛蓝星云能量光流缓缓收敛,如同退潮的星河。那柄由极光与万载寒冰凝聚的巨戟己然消散无形,肩部覆盖的银白冰晶战甲也悄然隐去,重新化作那身流淌着星屑微光的靛蓝长袍。只有那双钴蓝色的眼眸,依旧冻结着方才战斗的余威,如同冰封星海的核心,冰冷地扫过下方那片被污秽浸染的海域,仿佛要将那邪龙的每一丝气息都彻底冻结、湮灭。
她没有回头,背对着露台上惊魂未定的楚秀秋三人。深靛近黑的长发在星风中微微浮动,发丝间流淌的微光如同凝固的叹息。
“看到了吗?”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战斗时那亿万冰晶撞击般的凛冽,却带着一种更沉重的、如同翻阅染血史册般的冰冷与疲惫。“那便是‘邪龙’的爪牙……深渊意志的劣化投影。”
楚秀秋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右眼,粘稠的血色视野中,那些坠落的骨岛残骸如同燃烧的墓碑,下方那片被暗绿能量污染的墨蓝海域,倒映着天穹上那片庞大、粘稠的漆黑“幕布”——此刻它如同被惊醒的巨兽,翻腾着更加浓烈的腐朽气息。妖瞳传递来的混乱刺痛感,混合着古德奈特话语中蕴含的沉重真相,如同冰冷的铅块灌入他的胸腔。
古德奈特缓缓转过身。钴蓝眼眸如同两座旋转的冰封星璇,目光穿透露台的水晶窗,落在楚秀秋、临子渊、钟离晓春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历史遗迹般的漠然与沉重。
“邪龙,深渊所化。其存在本身,便是对万灵之源的亵渎与吞噬。”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刻刀,在听者灵魂上篆刻下沉重的烙印。“它与九大龙族的血仇,早己浸透太古洪荒的基石。”
“龙域境……”她微微抬头,钴蓝瞳孔倒映着头顶那片流淌着彼亚戈之梦光纱的璀璨星河,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更为古老的战场。“那是太古九位龙皇,燃烧祖龙之血,剥离自身龙域本源,共同构筑的终极牢笼!意图将邪龙的本源意志,永恒放逐于时空夹缝之外!”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极地寒风刮过冰原,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冰冷刺骨的愤怒: “何等壮阔!何等决绝!何等……愚蠢!” “封印己成,九大龙族……呵。”
她冷笑一声,那声音仿佛带着冰渣摩擦的质感: “南海龙族,第一个失联!祖庭沉入归墟海眼,音讯断绝,生死不明!是沉睡了?还是……早己被深渊浸透?” “东海龙族?”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楚秀秋那只紧闭的右眼,“内斗不休,勾心斗角!空守着先祖遗留的广袤海域与无上荣光,却如同盘踞在腐朽巨舰上的蛆虫!连自己族裔的公主被污秽的遁龙族掳走、凌辱,沦为玩物都能视若无睹!楚秀秋,”她第一次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语气冰冷如刀,“你怀中残留的诅咒气息,便是他们无能的最好证明!”
楚秀秋身体猛地一颤!右眼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赫连云宫那充满淫邪的意念碎片、东方青苍白破碎的面容、断角处诅咒黑气的冰冷触感……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识海!他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遁龙族?”古德奈特语气中的讥讽更甚,“那个被东海放逐、被诅咒侵蚀的可怜虫?如今只剩下一个靠着下半身思考、只会掳掠东海公主发泄扭曲欲望的赫连云宫!如同一只叼着腐烂骨头躲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带着最后的‘战利品’东方青,不知逃窜在哪片更肮脏的泥沼里苟延残喘!”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楚秀秋心上,也将遁龙族最后的遮羞布彻底撕碎。
“天龙族?”她冰冷的目光投向苍穹深处某个方向,那里似乎有神圣而遥远的星光,“高踞于九天之上,自诩守护神遗秩序?正与那些所谓的‘神之遗物’纠缠不清,哪里还有半分余力顾及封印破碎的深渊?他们的眼睛,永远只盯着头顶虚幻的星辰!” “赤焰龙族?”一丝带着毁灭意味的戾气在她眼中闪过,“火山熔岩之心的暴君!此刻正忙着内战!用滚烫的龙血浇灌他们那被岩浆烧坏的脑子!将整个祖地化作一片燃烧的焦土炼狱!封印?邪龙?不过是为他们的内战增添些背景烟火罢了!” “幽冥龙族?”古德奈特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那群徘徊在生死夹缝中的幽灵!守着他们那点可怜的轮回权柄,龟缩在永夜死寂的幽冥海深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让他们为封印出力?比让尸骸重新长出鲜活的血肉还要艰难!” “阴阳龙族?”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彻底的鄙夷,“早己在太古那场大分裂中一蹶不振!可怜的双生龙皇,一个永坠极阴寒渊意志消沉,一个独悬至阳烈境变得疯疯癫癫!连自身血脉平衡都无法维持的废物,还能指望什么?”
最后,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冻结的寒流,射向北方那片更加深邃、更加寒冷的墨蓝天际。 “至于北海龙族……”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尖锐,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恶与冰冷的怒火: “——那群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彻底沉沦在胭脂庸俗之中的!”
楚秀秋三人屏住了呼吸!古德奈特这毫不留情的怒斥,带着一种刺穿灵魂的冰冷愤怒! “雌多雄少?血脉凋零?不过是她们放纵欲望、荒废本源的遮羞布!”古德奈特的声音如同冰棱碎裂,“她们的‘龙皇’?”她刻意加重了那个讽刺的称呼,“白煞!” “那个坐在北海龙血玉王座上的可怜虫!自从他父皇白统轩那个真正的最后龙皇陨落之后,仅仅因为体内流淌着最后一丝正统的雄性龙血,便被那群贪婪的雌龙如同挑选种龙般‘幸运’地选中!年纪轻轻就被推上了那张由一整块巨型龙血玉雕刻而成的、华丽而冰冷的囚笼!”
她的语气充满了冰冷的嘲弄: “整整三十多年!” “他何曾踏出过那座被无数妖艳雌龙环绕的‘水晶宫’半步?” “何曾真正掌握过一丝北海的权柄?” “他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被那群披着华丽鳞甲、散发着廉价脂粉气息的母龙当作最珍贵的玩物!圈养!把玩!榨取其最后一丝雄性本源来延续她们那日渐稀薄、如同劣质染料般可笑的血脉!” “权力?早己被那群盘踞在龙庭各个角落、如同鬣狗般贪婪的雌性长老与妖姬们彻底架空!他只剩下一顶镶满宝石、却重若万钧的‘龙皇’冠冕!和一个终日坐在冰冷王座上、被无数柔软手臂与滑腻鳞片缠绕、沉沦在肉体感官地狱深处的虚名!” “这样的北海龙族……”古德奈特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判决,冰冷刺骨,“指望她们出手加固封印?不如指望深渊邪龙自己忏悔!”
她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沉默的三人,最终落在楚秀秋身上: “所以……” “圣彼亚戈不是终点。” “我们下一站——” 她钴蓝眼眸深处,如同冰洋下涌动的暗流,闪烁着冰冷而果决的光。 “去北海!” “去会会那群……胭脂堆里的‘’!” “看看那顶被无数脂粉玷污的‘龙皇’冠冕之下,是否还能榨出最后一丝……属于龙族的血性与理智!” 她的目光在楚秀秋背后的空鞘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或许……”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似有深意,“也能为你……再借一把趁手的‘新武’。”
冰冷的尾音消散在带着血腥与焦糊气息的夜风中。
露台上一片死寂。钟离晓春抱着琉峰,碧绿的猫瞳中充满了震撼与茫然。临子渊沉默如石,碧绿竖瞳深处,世界的迷雾似乎在古德奈特的冰冷叙述中掀开了更恐怖的一角。
楚秀秋缓缓闭上了左眼。 右眼眼皮之下,那颗凝固着暗红血光的妖瞳,在古德奈特提及“北海龙皇·白煞”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疯狂沸腾起来!粘稠的血色视野剧烈翻滚、扭曲! 赫连云宫那充满淫邪的意念碎片、东方青苍白破碎的面容、断角处诅咒黑气的冰冷触感……如同被一股更庞大、更绝望的同源气息所吸引! 嗡——!!! 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冷粘稠的拉扯感猛地攫住了他的意识! 视野瞬间切换!
不再是圣彼亚戈破碎的星夜! 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金碧辉煌!一片由无尽奢华堆砌而成的……水晶囚笼!
巨大的空间如同倒悬的海底神殿穹顶,由无数纯净无暇的巨大水晶拼接而成。穹顶之上,流动着七彩的极光,将下方的一切映照得光怪陆离。 空气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充斥着无数种馥郁到令人头晕的奇异花香与浓烈的雌性体香,混合着一种淡淡的、如同冷血动物般的腥气。 脚下并非地面,而是铺满了厚厚数层、由最顶级的极地雪貂皮毛与闪烁着七彩鳞光的深海鲛绡交织而成的巨型地毯!踩上去如同陷入最柔软的云端。 空间的中央,是一座如同小型宫殿般的巨大床榻!床榻由一种温润如脂、闪烁着梦幻蓝紫色光泽的奇异水晶整体镂空雕琢而成!西角耸立着缠绕水晶藤蔓的巨大象牙柱,柱顶镶嵌着人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却足以照亮整个空间的光晕。
而此刻的楚秀秋……或者说,他所“占据”的视角主人…… 正深陷在这座庞大床榻的核心! “他”能感受到身下是无比光滑、冰冷、如同蛇鳞般的奇异织物(由某种巨大未知生物的皮鞣制而成)。身体沉重、疲惫、仿佛被掏空了所有力气,只有一种被过度榨取后的麻木与迟钝。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吸入大量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香气,肺部仿佛被蜜糖堵塞。 视线模糊、晃动。 “他”看到…… 无数条覆盖着细密、闪烁着珍珠光泽的淡蓝色鳞片的修长手臂,如同最柔韧的海藻,缠绕在“他”的脖颈、手臂、腰腹与双腿之上!冰冷的鳞片触感紧贴着皮肤,带来滑腻而沉重的禁锢感。 视线艰难地上移…… 一张张美得惊心动魄、却如同精心雕琢的冰冷面具般的脸庞,带着或慵懒、或贪婪、或纯粹欲望的媚笑,在模糊晃动的视野中不断贴近、远离。 她们有着瀑布般的银色长发、冰蓝色长发、或者纯粹的雪白长发。 她们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翡翠、或者紫水晶,闪烁着迷离的、如同深海漩涡般的光泽。 她们覆盖着半透明轻纱或者精美鳞甲的身体曲线惊心动魄,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她们的红唇如同沾满露珠的毒果,在“他”的耳畔、脖颈、胸膛留下冰冷湿滑的触感与低低的、充满欲望的呻吟。 “陛下……” “我的龙皇……” “再给我一点……” “……本源……”
无数的呢喃如同粘稠的蛛网,缠绕着“他”的意识,拉扯着“他”沉向更深的欲望泥沼。
“他”的目光(楚秀秋的视野)艰难地、如同溺水者抬头般,投向床榻的边缘。 那里,矗立着一张庞大到令人窒息、如同小型岛屿般的……王座! 整个王座由一整块巨大无比、通体呈现出深邃暗红色、如同凝固龙血般的玉石雕琢而成!玉质温润内蕴,却又透着一股沉重无边的血腥威压!龙血玉! 王座的靠背是一条盘踞咆哮的太古怒龙!龙睛镶嵌着巨大的黑曜石,空洞地凝视着前方。扶手上雕刻着无数挣扎哀嚎的生灵与咆哮的龙首图腾! 然而…… 这张象征着无上权力与威严的北海龙皇御座…… 此刻却空无一人! 只有厚厚的、由各种珍禽异兽羽毛编织而成的华丽软垫,寂寞地铺在冰冷的龙血玉表面,无声地嘲笑着这宫殿里发生的一切。
视线被强行拉扯回来。 “他”看到一只覆盖着淡蓝色鳞片、指甲涂着艳丽蔻丹的手,如同把玩最珍贵的玉器般,轻佻地抚过“他”的下颌。 “陛下……又在想那张冰冷的椅子了?”一个腻得发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多无趣呀……” “不如……” 另一只冰冷滑腻的手,如同灵蛇般滑入“他”衣衫敞开的胸膛…… “……再感受一下……臣妾的温暖……”
“唔……”一声极其微弱、充满了疲惫、麻木、屈辱与绝望的呻吟,从“他”的喉咙深处挤出。 这呻吟如同最后的叹息。 意识再次沉沦。 视野彻底陷入一片混沌的粉红与冰冷的鳞片光泽之中。
沉沦者……
楚秀秋的意识如同被巨浪狠狠拍回岸边!他猛地睁开双眼!左眼瞳孔因巨大的冲击而剧烈收缩!右眼紧闭,眼角却无法控制地疯狂渗出粘稠的暗红血泪!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钳死死攥住,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那巨大的水晶囚笼…… 那冰冷滑腻的缠绕…… 那浓烈到窒息的香气…… 那空悬的龙血玉王座…… 还有……那声绝望麻木的呻吟…… 北海龙皇·白煞! 这便是……古德奈特口中,北海龙族的“龙皇”?!
“呃啊……”楚秀秋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捂住剧痛的右眼,粘稠的血液从指缝渗出,滴落在身下温润的白玉珊瑚地面上,如同盛开的小小污秽之花。妖瞳带来的不仅是视觉的污染,更是灵魂深处对那同源绝望深渊的冰冷共鸣!
露台之上,星光依旧迷离破碎。古德奈特·克里安冰冷的目光扫过楚秀秋指缝间渗出的刺目血迹,钴蓝眼底似乎闪过一丝了然,旋即便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北海之行…… 那片被胭脂与欲望彻底腐蚀的冰冷深海…… 己是命中注定的下一处……龙族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