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打印机的嗡鸣、电话铃声、同事间的交谈声、还有那混合着咖啡、汗水和淡淡灰尘的独特味道。这种“正常”的氛围，让陈默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但他没有首接回办公室，而是先去了局长赵凡那里。
“报告！” 陈默站在门口，身姿挺拔，尽管脸色还有些苍白。
“陈默？” 赵凡抬起头，看到是他，严肃的脸上立刻露出关切，连忙起身绕过办公桌，“快进来快进来！不是让你多休息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他上下打量着陈默，目光锐利。
“赵局，我没事了，小伤。” 陈默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躺不住，局里事情多。”
“胡闹！” 赵凡板起脸，但语气是关切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那车祸…到底怎么回事？”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陈默，显然对那个“发动机故障”的结论也心存疑虑。作为老刑侦，他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陈默心头微微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早己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可能是我那车年头久了，保养也没太跟上。盘山道下坡，突然就感觉动力没了，然后方向失控…就撞了。万幸人没事。” 他避开了赵凡探究的眼神，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别人的事情。
赵凡盯着他看了几秒，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似乎想从陈默脸上找出点破绽。但陈默掩饰得很好，只有眼底深处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最终，赵凡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唉，人没事就是万幸！车没了可以再买，命只有一条！以后开车千万小心！既然回来了，也别太拼，循序渐进，感觉不舒服立刻回去休息！听见没？”
“是，局长！” 陈默立正应道。
“去吧去吧，王鑫那小子这几天念叨你好几次了。” 赵凡挥挥手，坐回椅子，但目光依旧在陈默离开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得力干将，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是劫后余生的恍惚？还是…隐藏了什么？
走出局长办公室，陈默才感觉后背的肌肉放松了一些。谎言带来的压力并不好受，尤其是在信任的上司面前。
他和王鑫一起回到熟悉的刑警队办公室。熟悉的办公桌，熟悉的文件堆，熟悉的队友投来或关切或调侃的目光。
“哟！陈队！满血复活啦？”
“陈队，嫂子没事吧？”
“回来就好！我们可想死你了！”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问候着。陈默一一回应，脸上带着笑容，努力融入这久违的“正常”氛围。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手指拂过冰凉的桌面，拿起桌上积压的几份文件随意翻了翻，目光却很快转向电脑。
冰冷的电脑屏幕光映在陈默脸上，他坐在久违的工位上，手指有些僵硬地敲击着键盘。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纸张油墨味、劣质咖啡的焦苦，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残留——这属于医院的最后一点痕迹，正被警局粗粝的现实迅速覆盖。他输入关键词：“石佛寺 近况”。
搜索结果跳出来几条官方简讯。最上面一条的标题刺入眼帘：
“石佛寺主持交接仪式圆满完成，广素禅师功成圆寂，广莫长老继任法席”
下面配着一张仪式现场的照片。庄重的佛殿前，僧众肃立。照片中央，一位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僧双手合十，微微垂首，面容被镜头捕捉得清晰无比——正是那夜在破败山寺宝殿深处，长老团中那位曾以枯槁面容和冰冷目光审视过他们的一员！广莫禅师。报道文字溢美之词不断：德高望重、慈悲为怀、佛法精深……照片上的他，眉目低垂，嘴角似乎还噙着一抹悲天悯人的温和弧度，皱纹舒展，俨然一副得道高僧、慈祥长者的模样。
陈默的呼吸微微一滞。只有他知道，在这副“慈眉善目”的皮囊下，隐藏着怎样的存在。那夜大殿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枯槁僧侣非人的触手、以及觉明褪去人皮后那深渊巨口的恐怖……这些画面瞬间冲垮了报道营造的祥和假象。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慈善”的脸，指尖无意识地蜷紧，仿佛能穿透屏幕，触摸到那份伪善下冰冷的、非人的实质。这哪里是交接？分明是……权力的平稳过渡，从一个披着僧袍的怪物，到另一个更善于伪装的怪物手中1。广素？圆寂？陈默心中冷笑，那老怪物是“功成身退”，还是被更强大的存在“清理”了？
“默哥？发什么呆呢？” 王鑫的声音打断了他翻涌的思绪，一个一次性纸杯冒着热气的速溶咖啡被放在他桌角，“身体刚好，悠着点。”
陈默猛地回过神，迅速关掉了浏览器页面，屏幕上只剩下枯燥的桌面背景。“没什么，看看新闻。”他端起咖啡，滚烫的杯壁灼着掌心，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正好，”王鑫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凑近了些，脸上惯常的嬉笑收敛了，压低了声音，“你不在这几天，接了个…呃，不算案子，但又挺邪门的‘事儿’。”
陈默啜了一口苦涩的咖啡，抬眼看他：“什么事儿？”
“怎么说呢…”王鑫挠了挠头，组织着语言，“最近几天，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女的报案…不，也不算是正式报案，更像是…求助？或者说，被吓坏了来倾诉。”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她们说的内容，高度一致。都说晚上睡觉，好像…被‘魇’住了。不是普通的鬼压床，而是感觉整个人被一种…冰冷、滑腻、带着腥气的东西裹着，硬生生拖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陈默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