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八年?申时?七月十一?阴】
三清观偏殿内飘着新漆的木香，新塑的土地公泥像刚描完金漆，柳青青盘着蛇身蜷在神案前，尾巴尖沾着的朱砂在青砖上拖出淡淡红痕。她捏着红绳的指尖微微发颤，第三遍绕错平安结时，信子忍不住轻轻舔了舔唇角 —— 三个月前教闺女绣荷包时，小凤总笑她笨，说蛇尾巴比手指灵巧百倍。
"柳姐，缠魂藤得顺着纹路编。" 白巧巧递过绣绷，腕间银镯碰到绷架发出轻响，"系统说莲童血混着蛇鳞粉能补阵眼。" 她指尖划过柳青青掌心的蛇鳞，冰凉的触感像触到深秋的溪水，莲花印记在腕间泛起微光。
功德箱上的系统光板泛着淡蓝荧光，「聚灵阵修复进度 67%」的字样随着暮色变浅。光道蹲在阵眼处，晨露调的朱砂散发出清苦气息，混着柳青青鳞片特有的冷香，在潮湿的空气中织成细密的网。张铁蛋在后山加固陷阱，猎枪枪管撞击青石的 "当啷" 声透过木窗，惊得梁上麻雀扑棱棱乱飞，尾羽扫落几片新漆碎屑。
"光道，" 黄小财蹲在功德箱沿，尾巴卷着半块烤红薯，芝麻粒顺着胡须往下掉，"后山的妖气重得能腌咸菜了，" 它圆眼睛盯着光道手里的蛇鳞粉，"要不俺去探探老妖的窝？"
光道头也不抬，金竹笔在符纸上划出流畅的弧线："你去？怕是走到半路就被蜜饯香勾跑了。" 他将蛇鳞粉撒进朱砂，火星般的光点腾起又熄灭，"铁蛋的陷阱网浸过黑狗血，比你靠谱。"
张铁蛋推门进来，鞋底的腐叶蹭在门槛上，猎枪吊带在肩头磨出毛边："光道哥，陷阱全换了老妖的臊气做饵，" 他晃了晃腰间的镇妖丹，陶制药瓶发出细碎的响，"今儿在林子里拾着片老妖的鳞，比俺掌心还大！"
柳青青忽然抬头，蛇瞳在暮色中缩成竖线："妖气往西厢房去了。" 她尾巴扫过刚补好的阵眼，鳞片摩擦声比平日急促，"是绣着缠魂藤的妖幡... 跟秀兰的红帕子一个味儿。"
白巧巧看着柳青青指尖的血珠滴在绣绷上，想起在妖窟初见时，她蜷在神像后啃咬自己的鳞片，鳞片间还卡着妖幡的碎线。系统光板闪过提示，「妖类契约」进度条跳了两格，却抵不过看见她掰下鳞片时，尾尖轻轻抽搐的模样让人心揪。
"柳姐，歇会儿吧，" 白巧巧按住她冰凉的手腕，莲花印记的金光裹住伤口，"鳞片再生得三天，别硬撑。"柳青青摇头，信子轻轻扫过绣绷上的缠魂藤："小凤绣婚旗时，总说要在旗角缝朵莲花，" 她望向偏殿角落的木匣，里面躺着女儿的发簪，"现在才懂，她早把生路绣进针脚里了..."
西厢房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黄小财的尾巴 "啪" 地甩在功德箱上，震得箱盖跳了跳："来了！" 它窜上房梁，瓦当缝隙漏下的雨水正好滴在鼻尖，"光道，是老妖的迷魂幡，带着尸油的甜腥！"
光道抄起镇妖网，金竹篾在掌心磨出红印："铁蛋，守核心！白姑娘，照阵眼！柳姐..." 他话未说完，柳青青己撞破窗户，蛇尾扫落的玻璃碴子在地面蹦跳，鳞片在青雾中泛着幽光。
"俺去会会这面幡。" 她的声音混着风声，尾尖卷着半幅红帕，"敢用小凤的绣法，就得拿命来换。"
张铁蛋的猎枪在聚灵阵核心处炸开，镇妖丹的灵光映得他脸色发青："光道哥，陷阱网兜住了！" 他边退边装填弹药，靴底在青石板上磨出火星，"可俺看见... 看见俺娘站在竹林里，跟俺小时候一模一样..."
光道甩出镇妖网缠住妖幡，金竹篾却像遇了火般蜷曲，焦糊味钻进鼻腔："捏疼掌心！" 他冲张铁蛋吼道，"那是幡面幻象！" 自己却在看见幡面绣着「柳小凤」时，喉结狠狠滚动 —— 柳青青偷偷哭红的眼睛，此刻在脑海里格外清晰。
黄小财早己蹲在妖幡顶端，尾巴卷起李秀兰的红帕甩向幡面："知道啦知道啦！" 它避开幡角的缠魂藤，爪子在绣纹上扒拉，"光道，幡面绣的是柳姐闺女的生辰八字！"
光道看着妖幡上工整的绣纹，想起柳青青编平安结时总绕错的手指。系统光板的警报声像生锈的齿轮，「功德值告急」的红光映着妖幡翻涌的青雾，他却忽然笑了 —— 这破系统总拿生死要挟，却不懂有些债，比功德值重千倍。
"白姑娘，把红帕子系在幡角！" 他扯开嗓门，符纸在风中哗哗作响，"柳姐，用你的血滴在「凤」字上！"柳青青猛地甩尾，蛇牙咬破舌尖，血珠滴在绣纹上的瞬间，信子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呜咽："小凤，娘给你补上这朵莲花..." 金光腾起时，绣纹竟真的绽开朵莲瓣，正是女儿生前最爱的模样。
妖幡在金光中发出尖啸，青雾散去后，幡杆上的爪印清晰可见。柳青青盘着蛇身退回偏殿，鳞片间渗着血珠，却盯着绣绷上补全的聚灵阵纹："这缠魂藤... 是小凤教俺的最后花样。"
白巧巧捧着莲花灯过来，灯光照亮她后颈淡青色的莲花印记："柳姐，系统说修复度到 80% 了。" 她递过干净的布，指尖触到柳青青冰凉的鳞片，"你看这阵纹，是不是跟小凤绣的荷包一样？"
张铁蛋瘫坐在地，猎枪往地上一杵，枪管还在发烫："光道哥，俺刚才看见俺娘了，" 他抹了把脸，指腹蹭过眼角的湿意，"她夸俺出息了，说爹在底下也高兴。"光道拍了拍他肩膀，掌心的灼痕碰到他粗布衣裳："再分神，小财把你藏的山核桃全顺走。" 嘴上这么说，手指却轻轻按了按他紧绷的肩颈。
黄小财趁机叼走张铁蛋腰间的烤红薯，尾巴卷着妖幡碎片晃了晃："啧，铁蛋哭鼻子啦！" 它跳上功德箱，圆眼睛盯着系统光板，"不过老妖这次没讨着好，阵眼缺口快补上了。"
暮色漫进偏殿，新塑的土地公泥像在莲花灯下泛着柔光。光道摸着道袍下的户口本，「未婚」二字己被磨得发白。他望向正在清理妖幡碎片的柳青青，看张铁蛋追着黄小财要烤红薯，听白巧巧轻声安慰柳青青 —— 忽然觉得，这总漏雨的道观，倒像个用妖雾和温情糊起来的家，破破烂烂，却让人心安。
功德箱在晚风中轻轻晃动，箱底的蛇鳞护身符与闺女发簪相碰，发出细碎的响。而在妖窟深处，黑山老妖盯着手中的鳞片刻字，青灰色鳞片间闪过一丝惊讶："柳青青竟用女儿的绣纹补阵..." 他望向聚灵阵方向，指尖着爪印，"人心虽暖，却也是最易裂开的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