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八年?巳时?七月初十?晴】
晨光像筛过窗棂的碎银，斜斜铺在三清观新葺的偏殿顶上。光道踩着梯子钉檐板，木刺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疼，道袍补丁上的金线暗纹随着动作一闪一闪 —— 那是系统奖励的「道心印记」，摸起来像嵌进布料的细沙。张铁蛋蹲在檐下和泥，粗布短褂前襟被汗水浸成深色，却还哼着跑调的《猎山歌》，泥团里掺着的碎石子硌得手掌生疼："光道哥，你说咱这瓦，能扛住秋后的暴雨不？"
黄小财趴在新砌的土灶台边，尾巴尖卷着刚出炉的糖饼，粉色舌头舔着爪子上的芝麻粒，胡须沾着白渣子："就你和的泥？" 它圆眼睛斜睨张铁蛋脚边的陶瓮，"去年你补的鸡窝，夜里让狐狸扒了个精光，忘了？" 话没说完，耳朵突然竖成天线："哎 —— 功德箱响了！"
功德箱换了黄铜锁，投币口挂着白巧巧编的平安结，红绳穗子在风里晃荡。光道跳下梯子时，瞥见箱盖缝里露出半截蛇鳞手链 —— 是柳青青用自己的鳞片串的，昨夜她跪在神像前供奉时，尾巴尖紧张得卷成了蚊香。偏殿角落的镇妖阵残痕描了金粉，在阳光里像条沉睡的金蛇，供桌上的山茶花是柳青青晨露未干时采的，花瓣上的水珠滚进青砖缝，洇出淡淡的粉色。
"白姑娘又去土地庙了？" 光道接过张铁蛋递来的凉茶，搪瓷缸沿的缺口硌着嘴唇，凉津津的茶水混着一丝铁锈味 —— 这缸子是从镇上废品摊淘的。张铁蛋抹了把汗，手指在脸上划出几道泥印："跟柳妹子在后院和泥呢，" 他压低声音，猎枪往地上一杵，"你说这柳妹子，白天说话像蚊子哼，夜里练拳时尾巴甩得跟钢鞭似的，昨儿把俺晾的蛇蜕抽成了丝。"
厨房传来瓷碗相碰的轻响，黄小财 "嗖" 地窜过去，尾巴卷住白巧巧的竹篮："糖饼藏哪儿了？别以为俺闻不着面香！"白巧巧侧身躲开，鬓角沾着的黏土掉在衣襟上："给柳姐留两块，她守了半宿功德箱，眼尾都青了。" 她转头望向光道，后颈的莲花印记浅得像道淡青色的线，"王媒婆说，山下李家闺女想求姻缘符，都在土地庙烧了三炷香了。"
光道着功德箱上的光板，「香火兑换」界面的「青铜钟鼎」选项发着微光，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撬锁时，功德箱底还藏着半块发霉的炊饼："让她下月初三来，" 他指尖划过光板，"咱这聚灵阵还差三道「心诚符」，得用晨露调朱砂。"
柳青青盘着蛇身从后院进来，七寸处的红绳结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蛇鳞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道长，土地庙的瓦缝都填了镇妖泥，"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还沾着未干的金粉，"今早在溪边，听见水纹里有人念「黑山」二字..."
光道看着柳青青无意识地绞着红绳，想起她刚入观时，总躲在神像后用蛇信子舔伤口，如今却敢在供桌上摆女儿的发簪。系统 "叮" 地响了一声，功德值涨了两点，却不如看见她给土地公泥像系红绳时，眼里闪过的一丝光亮。
"别怕，" 他抽出新制的符纸，金竹的清苦气息混着朱砂味，"等聚灵阵成了，连山风都会绕着观里走。"黄小财趁机叼走竹篮里的糖饼，尾巴扫过柳青青的鳞片："就是，俺昨晚梦见黑山老妖了，" 它含糊不清地嚼着饼，芝麻往下掉，"梦见他被俺的迷踪术绕得首撞树，哈哈哈！"
正午的阳光晒得院子里的石板发烫，张铁蛋支起的木架上，新画的符纸被风掀起边角，蛇蜕晾在竹筛里，泛着淡淡的腥气。白巧巧在井边搓洗柳青青的青衫，皂角泡混着山茶花的香味，泡沫顺着石板缝流进草丛，惊起两只灰雀。功德箱 "当啷" 响了，是山下王大爷送来的野山椒，用荷叶包着，还带着湿土的气息。
"光道哥，" 张铁蛋晃了晃猎枪，枪托上的莲花纹是白巧巧用红漆描的，"明儿俺进山打几只山鸡？" 他袖口露出道新疤，是前日爬屋顶时被瓦棱划的，"咱观里的灶台，总不能总烤红薯吧？"光道看着那道疤，想起密道里张铁蛋被藤蔓缠住时，还笑着朝他比手势："少打雌鸟，" 他从道袍里摸出块碎银，指尖蹭到布料下的户口本边角，"顺道买坛蜜糖，小财把糖罐底都舔穿了。"
黄小财跳上光道肩头，鼻尖凑近碎银："听见没？光道哥要给俺买蜜糖！" 它尾巴得意地甩来甩去，没注意到光道给张铁蛋使的眼色 —— 那碎银是光道当了师傅的旧旱烟杆换来的。
柳青青捧着重塑的土地公泥像进来，泥像腰间别着她编的红绳，绳结歪歪扭扭的："白妹子说，土地公系了平安结，才听得见凡人的心愿。" 她望向白巧巧，后者正把最后一块糖饼掰成两半，露出里面的桂花馅，"俺... 俺从前只会编绞索。"
白巧巧将半块糖饼塞进柳青青手里，指尖触到她冰凉的鳞片，像摸到了秋晨的溪水："以后编平安结，" 她笑着抹去柳青青指尖的金粉，"等春天咱在观前种棵桃树，开花时把红绳系满枝头，比土地庙的山茶花热闹多了。"
光道靠在廊柱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响动，忽然摸出道袍里的户口本。"未婚" 的红章褪成浅粉，纸页间夹着片蛇鳞，边缘还带着柳青青的体温。系统光板上的「红尘修行」进度条停在 40%，比他三个月前算功德钱时，心里更踏实。
暮色漫进观门时，白巧巧点亮了莲花灯，暖黄的光映着张铁蛋翻动烤红薯的背影，黄小财趴在功德箱上打盹，尾巴尖还翘着。光道忽然发现，这漏过雨、塌过梁的破观，如今竟像山下的土灶般暖和，连功德箱的铜锁，都泛着人间烟火的光。
"道长，喝碗绿豆汤吧。" 白巧巧递来粗瓷碗，碗底沉着几颗泡发的山椒，"货郎说，现在山下人都说咱观里的道士，降妖时像判官，熬药时像郎中。"光道接过碗，热气熏得眼眶发潮。他终于懂了师父临终前的笑 —— 原来真正的修行，不是困在观里画符，而是看张铁蛋和泥时哼跑调的歌，看白巧巧编红绳时咬着舌尖，看柳青青给土地公泥像描眉毛，看黄小财偷糖饼时尾巴尖的得意。
夜风掀起檐角的铜铃，新换的铃铛声音清亮，惊飞了梁上的麻雀。光道坐在门槛上，看系统光板上的香火值慢慢涨，黄小财不知何时蜷在他腿上，尾巴尖沾着的糖霜蹭在道袍上。
"傻笑啥？" 黄小财半睁着眼，"还想着山下的媳妇？""不了。" 光道望着满天星斗，想起密道里初代掌门的血字，指尖着户口本上的折痕，"这观里啊，有比媳妇更紧要的事。" 他轻轻拍了拍黄小财的毛，后者甩了甩尾巴，却没躲开，"比如，得教铁蛋写自己的名字，省得他画押时总画歪桃符。"
"呸！" 张铁蛋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烤红薯的甜香，"光道哥你才该学绣花，白姑娘给你补的道袍，针脚比俺猎网还密！"白巧巧的惊呼声混着瓷碗轻响，柳青青的蛇信子发出 "嘶嘶" 的笑。光道望着跳动的灯火，忽然觉得，被系统困住的日子，竟比他从前想的还俗生活，多出了千万般滋味。
功德箱在夜色里静静立着，箱底压着的不仅是户口本、糖饼油纸、蛇鳞发簪，还有西个在红尘里跌跌撞撞的人，把日子过成了比符纸还温暖的修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