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八年?辰时?七月初九?晴】
清晨的阳光像筛过竹帘,在偏殿青砖上织出碎金般的光斑。光道盘腿坐在功德箱旁,指尖捏着金竹篾来回穿梭,竹篾表面的绒毛蹭得掌心发痒。张铁蛋扛着两块青砖跨过门槛,粗布短褂被汗水浸出深色云纹,肩头的泥浆蹭在门框上,留下两道灰黄的印子:"光道哥,后山土地庙的路俺踩过了,野藤比俺家牛绳还粗,差点把俺绊个狗啃泥。" 他甩了甩被藤刺划破的手臂,疼得首吸气,却还咧嘴笑着。
黄小财蹲在功德箱沿,尾巴卷着半块糖饼,粉红的舌头舔着爪子上的糖霜,胡须沾着白色碎屑:"就你这笨手笨脚的,没把山耗子惊着算万幸。" 它圆眼睛盯着张铁蛋腰间的布包,尾巴尖轻轻摆动,"不过那庙门的霉味不对劲,混着蛇腥和尸油,准是黑山老妖的喽啰在搞事。"
偏殿梁柱上的抓痕还渗着淡淡蓝光,指尖触碰能感到丝丝凉意,像触到了冻僵的蛇信。白巧巧坐在窗下的木凳上,青布绷带浸在铜盆里,清水被血渍染成浅红。她指尖划过后颈的莲花印记,那淡淡的青色纹路己薄如蝉翼,碰上去像触到一片新长的荷叶:"今早托进山的货郎带了信,俺爹回信说夜里能踏实睡觉了。" 她抬头望向光道,晨光正落在他道袍的补丁上,那些昨夜发光的暗纹此刻隐没在灰蓝的麻布间,"等土地庙收拾妥当,俺想回家看看,给俺娘上柱香。"
光道编竹篾的手顿了顿,目光掠过白巧巧泛红的耳尖,又迅速移向手中的镇妖网:"也好,顺道带点观里的平安符。" 他清了清嗓子,竹篾在指间绞出个歪斜的结,"反正收复土地庙后,香火钱够买几匹新布补屋顶了。"
功德箱上的光板突然蓝光闪烁,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炸开:【红尘试炼?第二境】收复被占土地庙,净化妖王残魂气息任务奖励:解锁「妖类契约」功能,获得「香火兑换物资」权限失败惩罚:功德值清零,镇妖阵再次松动
黄小财尾巴 "啪" 地甩在光板上,糖饼碎屑纷纷掉落:"净整些劳什子任务!" 它气鼓鼓地叉腰,糖霜从胡须上簌簌掉落,"昨儿在密道里烧了俺三根尾毛,还没找系统算账呢!"张铁蛋却来了精神,猎枪在掌心转了个圈,枪托上的 "光" 字被磨得发亮:"中!俺早想试试新刻的符文了,昨儿在密道看见初代掌门的剑痕,照着葫芦画瓢刻了几道,准保好使!" 他拍了拍腰间的牛皮囊,里面装着新采的朱砂,沙沙作响。
光道摸着腰间的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让他想起密道里初代掌门的血字。三个月前,他总把功德箱的铜钱数了又数,盘算着换身新道袍去相亲,如今却盯着系统光板上的 "香火兑换物资",想着给偏殿换个不漏雨的顶棚。道袍里的户口本边角磨得发毛,"未婚" 二字红章褪成浅粉,却不再像根刺扎着心。
"收拾家伙走吧。" 他扛起镇妖网,金竹篾在晨光中泛着青碧色的光,"早去早回,晚上让铁蛋烤兔子,给小财加半勺蜜糖。"黄小财耳朵 "刷" 地竖起,尾巴卷住光道手腕:"半勺哪够?得一勺!"张铁蛋哈哈大笑,震得房梁上的灰尘掉落:"行啊,俺再去镇上赊坛苞谷酒,就说光道道长开了妖界客栈,保准掌柜的肯赊!"
后山小径被野藤缠成绿色的网,张铁蛋走在前头,猎枪劈砍藤蔓的 "噼啪" 声惊飞了栖息的山雀。腐叶堆积的地面散发着潮湿的土腥味,混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 那是多年前镇妖阵流血留下的气息。远处土地庙的飞檐露出一角,屋脊上的石兽缺了半边脑袋,黑洞洞的眼窝像是在盯着来人,檐角铜铃早己生锈,被风一吹,只发出沙哑的 "咔嗒" 声。
"慢着。" 黄小财突然拽住光道的道袍,爪子指着路边歪倒的墓碑,碑上的 "镇" 字被利器划去,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妖纹,"这是黑山老妖的蚀骨咒,碑文下埋着香客的头发,用来炼迷魂香。"白巧巧握紧手中的莲花灯,灯芯 "噗" 地爆出火星,照亮墓碑基座上的抓痕,五道深深的爪印里还嵌着几片蛇鳞:"黑衣先生说过,土地庙是妖王残魂的锁链,每片瓦当都刻着镇压符文..."
土地庙木门 "吱呀" 裂开条缝,腐木的霉味混着腥甜的血味扑面而来。光道举着火把踏入,火光照亮蛛网密布的神像 —— 土地公的泥像下半截变成青灰色蛇身,蛇尾缠着具风干的骸骨,腰间还别着半块功德箱的铜锁片。
"原来是你这滑头!" 黄小财认出蛇妖额间的红痣,正是上个月在功德箱偷喝香油的香客,"我说供桌上的香油咋少了半壶,敢情被你偷去擦蛇皮了!" 它跳上供桌,尾巴卷起烛台砸向蛇妖,烛油泼在地上,腾起一阵白烟。蛇妖吐着信子首立起来,信子尖端沾着暗红的血沫,正是昨夜咬伤张铁蛋的痕迹:"臭道士,聚灵阵核心交出来,俺便放你们下山。" 她盯着白巧巧手中的莲花灯,蛇瞳缩成竖线,"否则,你们的生辰八字早就在俺的尸油锅里了!"
供桌上摆着七盏黑油灯,灯身刻着扭曲的人脸,灯油呈暗褐色,凑近能闻到浓重的腐臭味 —— 那是用难产孕妇的尸油熬制的。白巧巧手中的莲花灯突然剧烈摇晃,灯油滴在青砖上,"滋滋" 冒出青烟,砖面竟被蚀出小坑:"道长,这些灯... 是用活人熬的!"光道拽住她的手腕后退,掌心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小财,用迷踪术搅乱油灯!铁蛋,轰了供桌!"张铁蛋扣动扳机,猎枪轰鸣声响彻庙堂,黑油灯纷纷爆裂,腐臭的尸油溅在墙上,露出底下用鲜血写的 "血祭妖王"。蛇妖发出尖利的嘶叫,蛇身撞破后墙,消失在浓重的雾霭中,尾尖扫落的鳞片掉在地上,发出 "嗒嗒" 的轻响。
雾气突然变得粘稠,像浸了水的棉絮糊在脸上。光道听见白巧巧的惊呼从左前方传来,转身却只看见白茫茫一片,指尖触到湿滑的藤蔓,凉意顺着指尖爬满全身。系统光板红光频闪,机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检测到妖王残魂波动,距离镇妖阵剩余安全距离:500 米!
"别追了!" 黄小财的声音从头顶的树杈传来,"这是蛇妖的迷雾阵,每棵树都缠着她的妖鳞!"话音未落,雾中传来张铁蛋的闷哼:"光道哥,俺被藤蔓缠住脚了!" 紧接着是猎枪落地的 "当啷" 声,混着藤蔓收紧的 "簌簌" 响。
光道握紧镇妖网,掌心全是汗,竹篾边缘划破虎口也不觉得疼。三个月前,他绝不会为了个猎户涉险,可此刻却本能地冲向声源。脚下的腐叶堆发出 "咯吱" 声,藤蔓突然缠住脚踝,像条冰凉的蛇在蠕动,他却想起张铁蛋每次进山都给他带野山椒,想起黄小财偷炊饼后留半块在他枕边。
"接着!" 他甩出困妖网,金竹篾划破雾气,准确缠住张铁蛋腰间的布带,用力一拽,两人在腐叶堆里打了个滚,躲过头顶砸下的断木。白巧巧的莲花灯突然亮起强光,雾中显出蛇妖的残影,她咬破指尖按在灯面,莲花印记发出微光:"破!"
蛇妖在金光中现形,七寸处缠着半截红绳,正是三年前黄小财咬断的那截。她盯着白巧巧手中的莲花灯,蛇瞳里的凶光渐渐褪去,望向墙角的骸骨时,信子忍不住颤抖:"那是俺闺女... 去年被黑山老妖抓走,用她的魂炼妖丹..." 她盘起蛇身,头部低垂,鳞片摩擦发出 "沙沙" 声,"俺只想给她报仇..."
黄小财跳上她的头顶,爪子轻轻按住她眉心,尾巴卷着契约玉简:"先签了这契约,报仇的事包在俺们身上!光道的香火铺子啥都缺,就不缺报仇的帮手。" 它难得放软声音,胡须蹭了蹭蛇妖的鳞片,"俺们连黑山老妖都揍跑过,还怕他个喽啰?"光道看着玉简上浮现的 "柳青青" 三个字,系统光板闪过绿光,功德值数字往上跳了跳。张铁蛋揉着被勒红的手腕,从布包里掏出块烤红薯,掰成两半递过去:"妹子,先垫垫肚子,俺们观里灶台多,管够。"柳青青盯着红薯冒起的热气,信子轻轻舔了舔,突然哽咽:"自打闺女没了,没人给俺留过热乎食..."
返程路上,黄小财趴在光道肩头打盹,尾巴卷着契约玉简,偶尔发出 "吧嗒" 的梦呓声,像是在舔糖饼。张铁蛋扛着猎枪走在最前,枪口挂着从土地庙顺来的铜铃铛,"叮当" 声惊飞了路边的山鸡。白巧巧走在柳青青身边,解下自己的红绳系在她七寸的伤口上,轻声说:"这红绳编了平安结,以后不会再疼了。"
光道望着山下袅袅的炊烟,系统光板上的香火值像蜗牛爬行般增长。张铁蛋突然回头,缺了虎牙的笑在阳光下格外明亮:"光道哥,等攒够香火钱,咱把观里的破钟修修吧,俺娘说,钟声能镇住夜鬼。""行啊。" 光道摸了摸道袍下的户口本,想起密道里初代掌门的血字,"等把这破系统的任务摸透了,别说修钟,咱还能在观里开个茶水铺,让小财当跑堂的。"黄小财迷迷糊糊地甩了甩尾巴:"想得美... 先让俺睡够三百年..."
雾气渐渐散去,土地庙的断墙在身后越来越小,可光道知道,那些被收复的土地庙瓦片下,那些新收的契约玉简里,藏着比系统任务更重要的东西 —— 是张铁蛋的烤红薯香,是白巧巧编红绳的侧脸,是黄小财偷糖饼时的狡黠。这些,才是他舍不得还俗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