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前夜?镇妖网初成】
暮色像被泼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后山竹林上。光道握着柴刀的手掌沁出冷汗，粗糙的刀柄在掌心打滑。脚下腐叶堆积的小径泛着诡异的水光，每走一步都发出 “咕叽咕叽” 的声响，仿佛大地在咀嚼什么。黄小财的爪子深深抠进他道袍的麻布，尾巴绷得像根铁鞭，时不时扫过他手背，带着毛茸茸的触感和一丝臊气。
“光道，前面就是金竹坳了。” 黄小财声音发颤，胡须随着呼吸微微抖动，圆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三百年前俺亲眼看见初代掌门用金竹削剑，连妖王的爪子都能划破。”
雾气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光道眯起眼，终于看清那些泛着金属青光的竹子。金竹足有碗口粗，竹叶边缘翻卷着锋利的弧度，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光，如同无数把悬在半空的匕首。他突然想起昨日在偏殿，黄小财跃上功德箱时，尾巴笔首地竖起，一扫往日的嬉皮笑脸：“光道，黑山老妖要来，普通竹篾挡不住！得去后山砍金竹！” 那时他还以为黄鼠狼又在偷懒，首到翻开功德箱底泛黄的《妖物志》残页，陈旧的纸张着指尖，油墨字迹间仿佛还残留着岁月的霉味。
“把柴刀给俺！” 黄小财突然跳落地面，前爪微微发颤却强撑着威严。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在掌心划出细痕，鲜血滴在竹根的瞬间，空气里炸开一股腥甜。三棵金竹应声而倒，断裂处喷出带着草木清香的汁液，溅在光道手背，凉丝丝的又带着灼烧感。“记住，编网时要念《三清缚妖咒》，当年俺偷偷看过初代掌门的弟子练过。” 黄小财舔了舔爪子上的血，尾巴不安地甩动，扫落几片竹叶，“那咒文念起来，得像冬天啃冻硬的窝头，字字都得带劲！”
偏殿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着雨水从屋顶缝隙漏下的土腥味。白巧巧蜷缩在铜镜前，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她颤抖着指尖，轻轻触碰后颈淡青色的印记，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裹挟着恐惧与期待涌来。
三个月前的深夜，灶间的油灯突然闪烁不定，一股潮湿的腐臭味先于黑影传来。白巧巧抱紧膝盖，看着黑衣先生从阴影中浮现，他斗篷上的妖气凝成扭曲的蛇形，嘶嘶作响。“小姑娘，你后颈的莲花印是灵山莲童转世的标记。” 黑衣先生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他递出红绳时，袖口滑落，露出青灰色的鳞片，“戴上它，去三清观找光道道长，只有他能帮你救父亲。”
“俺爹到底得了什么病？” 白巧巧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油灯的火苗突然暴涨，映得黑衣先生的脸忽明忽暗，狰狞可怖。
黑衣先生转身时，斗篷扬起一阵阴风，腥臭味更浓：“你爹被黑山老妖种下妖咒，唯有激活莲花印，借三清观的镇妖阵才能破解。”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像冬日里的热汤，“别怕，光道道长是初代掌门选中的人，他会保护你。”
此刻，白巧巧摸着己变成普通棉线的红绳，喉咙发紧。当黄小财识破红绳秘密时，她感觉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双腿发软，却又想起父亲在病榻上苍白的脸，想起他咳血时染红的帕子。“不能怕，不能怕……” 她在心里默念，咬着牙站到裂缝前，血腥味在口中蔓延，莲花印传来微微的灼烧感，仿佛在回应她的决心。
山下土地庙前，潮湿的泥土裹着青灰色的粉末，黏在张铁蛋的鞋底，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他蹲下身，指尖搓着地上的粉末，眉头拧成个疙瘩。正午的日头毒辣，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寒意，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铁蛋，快去三清观！你光道哥那儿来了个会喷火的妖怪！” 王媒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哭腔和喘息。张铁蛋猛地起身，猎枪在手中晃出清脆的声响：“放屁！” 可当他瞥见土地庙神像嘴角的焦痕，还有庙前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作为在山里摸爬滚打长大的猎户，爷爷的话在耳边回响：“妖气过处，草木皆枯。”
他摸出怀里的镇妖丹，圆润的丹药在掌心发烫，仿佛在传递某种力量。三年前的画面浮现眼前，光道师傅临终前，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声音微弱却坚定：“铁蛋啊，若遇大难，带着这丹去观里……”
“驾！” 张铁蛋跃上老黄牛，牛皮缰绳勒得手掌生疼。路过乱葬岗时，三只乌鸦正啄食着青灰色的妖狼尸体，腐肉的恶臭扑面而来。他的猎枪突然发出 “嗡嗡” 的震颤，枪口的灵光乍现，吓得老黄牛打了个响鼻。“看来真有大事！” 他咬紧牙关，拍了拍牛背，“老伙计，加把劲！”
暴雨如注，偏殿屋顶的塑料布在妖风中发出 “噼里啪啦” 的撕裂声，雨水顺着裂缝倾泻而下，在地面汇成浑浊的溪流。光道握着金竹编的困妖网，指尖还残留着黄小财教的咒文余温，竹篾粗糙的纹路磨得手心生疼。功德箱里的铜钱无风自动，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混着雨声，突然 “噗” 地一声，一枚铜钱化作飞灰，扬起的粉尘钻进鼻腔，带着酸涩的味道。
“光道！裂缝扩大了！” 黄小财的尖叫混着炸雷响起，他毛发倒竖，尾巴卷着半块发霉的炊饼，却全然忘了吃。光道转身，看见白巧巧跪坐在地，泥水浸透了她的裙摆，莲花印的金光只剩微弱的火苗，在雨幕中摇摇欲坠。
他慌忙甩出困妖网，金竹篾划破雨幕，发出尖锐的呼啸声，青色轨迹如闪电般缠住黑山老妖的爪尖。老妖的怒吼震得耳膜生疼，腥风扑面而来，带着腐肉的恶臭。“俺的血... 还能再战。” 白巧巧撑起身子，指尖的血珠滴在裂缝边缘，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伤口。她闭上眼睛，在心底呼唤：“莲花，帮帮我……” 莲花印突然迸发出强光，温暖的力量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山门前传来 “轰隆” 的撞门声，混着老妖的咆哮和雨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光道攥紧困妖网，指节发白，正准备用自己的血续阵，血腥味在口中翻涌。
“光道哥，接着！” 张铁蛋顶着蓑衣撞开观门，猎枪上的镇妖丹光芒大作，照亮了他被雨水冲刷的脸。他甩下背篓，三枚刻着猎户符文的铁蒺藜滚落出来，“俺在路上碰到个黑衣先生，他说这玩意儿能破妖风！” 他的声音带着喘息和兴奋，脸上还沾着泥点。
光道接住铁蒺藜的手突然僵住，熟悉的灵山符文在掌心发烫。他望向张铁蛋，后者正用袖口胡乱擦拭猎枪，露出枪托上刻的 “光” 字，刀痕深浅不一，带着岁月的痕迹。“铁蛋，这枪...”
“你师父给的。” 张铁蛋咧嘴笑，虎牙缺了一小块，在火光中闪着憨厚的光，“他说等俺成年就送给俺，还说... 还说如果有天你犯浑想还俗，就用这枪崩你屁股！” 他笑得前仰后合，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黄小财突然窜到张铁蛋肩头，鼻尖几乎贴上镇妖丹，胡须抖动：“乖乖，这是初代掌门的本命金丹！铁蛋你藏得够深啊？” 它的尾巴卷住张铁蛋的脖子，爪子不安地抓挠着。
张铁蛋挠了挠头，耳根泛红：“俺也不知道，就记得师父临终前塞给俺时说，‘铁蛋啊，光道那小子要是被系统坑了，你就带着丹去砸门’。” 他嘿嘿笑着，眼神却坚定地望向光道，仿佛在说：“有我在，别怕。”
偏殿角落的发霉供品突然 “轰” 地自燃，火苗蹿起半人高，焦黑的馒头在火中扭曲变形，渐渐拼出 “灵山” 二字。热浪扑面而来，带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光道盯着火焰，喉咙发紧，终于明白师父为何收养自己，为何将玉佩与系统绑定。原来从七岁那年在雪地被捡起起，他就被选为镇妖阵的钥匙，而白巧巧的莲花印、张铁蛋的镇妖丹，都是这场千年赌约的关键棋子。
“光道，密道入口在功德箱下！” 黄小财突然指着正东角，胡须因激动而颤抖，“俺闻到了初代掌门的香火味！” 它的爪子在张铁蛋肩头抓出几道印子。
光道看着张铁蛋搬开功德箱，露出刻满莲花纹的青砖，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转头对白巧巧说：“白姑娘，你的莲花印是打开密道的钥匙。” 声音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
白巧巧点头，指尖按在青砖中央，莲花印与砖纹共鸣的瞬间，密道深处传来金石相击的轰鸣，沉闷的声音震得胸腔发麻。暴雨更猛了，光道握着金竹编的困妖网，看着伙伴们陆续进入密道，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道儿，真正的还俗，不是脱下道袍，而是守住心里的道观。”
此刻，雨水冲刷着他的脸，他终于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