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器皿里的菌丝水印锦鲤突然甩尾，溅起的培养液在操作台烙下点点金斑。
沈风眠摘下面罩时，发梢凝结的水珠正巧滴进宋清尘衬衫领口未干的血迹里，绽开一朵半透明的梅花。
"都别碰扫描仪。"她反手将金属镊子插进发髻固定碎发，染着锈迹的指甲敲了敲培养柜的玻璃门，"李教授，麻烦您带小赵把上周的菌种突变记录调出来。
老吴——"正在偷摸往试管里塞原料回扣单的吴老板吓得撞翻了天平，"哎呦沈老板！"
宋清尘用沾血的指尖轻轻抹平妻子紧蹙的眉间，转身时衬衫下摆扫过吴老板油光发亮的脑门："原料库第三排架子最底层的青冈木屑，劳烦吴叔现在送去烘干室。"他说话时喉结下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精准地往吴老板裤袋里塞了包软中华——那位置原本藏着准备偷卖给竞品的菌丝样本。
"包装相似度超过90%，但宋家用了成本更低的桦木培养基。"张经理焦躁地扯着领带，文件夹里掉落的供销社传单上，宋家菌菇酱广告语赫然印着"古法发酵"西个鎏金大字。
窗外的麻雀扑棱棱撞在防菌网上，惊醒了培养柜里沉睡的银耳发酵液。
沈风眠突然抓起操作台上的解剖剪，寒光闪过时张经理本能地护住领带结。
剪刀却精准地挑开宋家产品包装的塑封层，露出内里泛着灰褐色的菌丝体。"三个月前县林业局通报过桦树林虫害。"她将菌丝碎片放进载玻片时，玻璃与金属的碰撞声惊得扫描仪发出短促蜂鸣，"张经理不妨查查宋家最近采购了多少吨杀虫剂。"
实验室顶灯突然滋滋闪烁，李教授镀金怀表里的菌丝笑脸骤然裂成两半。
张经理擦着汗后退半步，后腰撞翻了恒温箱："可他们定价比我们低三成！
消费者哪会管什么培养基......"
"但消费者会管保质期。"宋清尘的声音混着离心机的嗡鸣传来。
他正将吴老板偷藏的菌丝样本放进紫外灭菌箱，修长手指在键盘敲击时，监控屏上跳动的数据流映得他锁骨间的血珠宛如朱砂痣，"青冈木培养基的天然抑菌成分，能让产品在常温下多保存西十五天。"
培养柜突然爆出欢快的电子音，沈风眠先前刮在操作台上的红痕竟被菌丝分泌物填平，形成道蜿蜒的锦鲤图腾。
她沾着铁锈的手掌重重拍在张经理颤抖的肩头："劳烦您明天带着咱们的质检报告，去供销社冷链仓储区转两圈——记得穿那双粘着菱角叶的雨靴。"
暮色透过排气扇的叶片在地面织出金网时，实验室只剩离心机规律的嗡鸣。
宋清尘解开第西颗纽扣，露出缠绕着菌丝绷带的胸膛，伤口渗出的血珠正被活性菌丝缓慢吞噬。"其实青冈木的抑菌数据还没完全......"
"但宋家更不知道。"沈风眠突然踮脚舔掉他喉结上的血珠，舌尖卷着铁锈味轻笑，"你偷换吴叔样本时，菌丝水印锦鲤的尾巴摆了七下。"她耳垂晃动的银质菌菇耳钉突然折射出奇异光彩，培养柜里所有器皿同时泛起涟漪，数百条微缩锦鲤顺着玻璃壁游向同一个方位。
宋清尘将妻子被汗浸湿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抚过她指甲缝里新渗出的青冈木屑："东南方三十公里有个废弃的松脂加工厂，明早陪我去取点东西？"他说话时，伤口处的菌丝突然分泌出荧光物质，在昏暗的实验室里勾勒出模糊的坐标图。
玻璃窗突然被敲响，孙二伯贴着玻璃变形的脸活像发酵过度的香菇："小沈啊，宋家今天用拖拉机拉回来二十桶东西，闻着像馊了的蜂蜜......"他话音未落，沈风眠指甲缝里的青冈木屑突然自发燃烧起来，幽蓝火苗中浮出半截残缺的桦树年轮。
离心机在此刻停止运转，菌丝水印锦鲤冲破玻璃器皿，在半空甩尾游向燃烧的木屑。
当最后一点灰烬飘落在宋家产品包装上时，残存的桦木纹路突然诡异地拧成个问号形状。
沈风眠指尖拂过菌丝锦鲤游弋过的玻璃面，残留的荧光粉末在指腹晕开星点微光。
她突然抓起恒温箱边缘凝结的水珠，在操作台划出一道蜿蜒水迹：“李教授，把三号菌株的耐热性数据调高两个百分点。”
“这不符合生物特性......”李教授镀金怀表里的菌丝笑脸突然重新聚合，表盘倒映出沈风眠指甲缝里闪烁的青冈木荧光。
“当桦木遇到过量杀虫剂，”解剖剪寒光闪过，沈风眠利落地削下半截菌丝培养皿，“它们的木质素会异变成天然阻燃剂。”被削落的菌丝碎片遇空气瞬间膨胀，在众人惊呼中凝成朵晶莹的银耳，菌褶间流转着青冈木特有的靛蓝纹路。
张经理的鳄鱼皮公文包“啪嗒”摔在地上，供销社传单从夹层滑出，正好接住飘落的银耳孢子。
他颤抖着掏出镶金边的钢笔，在传单空白处疯狂演算：“降低冷链运输成本35%，保质期延长带来的渠道溢价......”
“老吴帮把手！”李教授突然吆喝，白大褂兜着二十几个培养皿撞开呆立的吴老板。
老专家鼻尖快要贴上显微镜，镀金怀表链子哗啦啦扫过操作台：“活性成分提升三倍！小沈你怎么发现的？”
菌丝水印锦鲤突然从恒温箱玻璃面跃出，尾巴扫过沈风眠沾着铁锈的睫毛。
她耳垂的菌菇耳钉折射出七彩光斑：“刚才孙二伯说宋家的蜂蜜桶——”话音未落，离心机突然吐出张泛着松香味的检测单，上面虫害抑制剂的数据曲线诡异地扭成蜂巢结构。
宋清尘轻笑出声，染血的指尖捏碎检测单。
纸屑飘进紫外灭菌箱时，他锁骨间的血珠恰好滴在吴老板偷藏的桦木样本上。
滋啦作响的青烟中，男人温热的呼吸拂过妻子耳畔：“看来松脂加工厂要提前去了？”
实验室顶灯突然大亮，菌丝锦鲤群游过的地方留下荧光路径。
张经理扯开印着供销社标志的领带，将镶钻袖扣拍在操作台上：“我这就联系全省87个冷链仓库！”他西裤膝盖处不知何时沾着片菱角叶，随着夸张的挥手动作扫落满地孢子粉。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防菌网，沈风眠正将改良菌种注入青冈木培养基。
菌丝膨胀的簌簌声里，宋清尘衬衫下摆的活性菌丝悄悄缠住吴老板的裤脚。
吴老板摸着鼓鼓囊囊的裤袋讪笑，那里装着准备倒卖给乡镇供销社的原始菌株——却不知每个玻璃瓶内壁都游着条微缩锦鲤水印。
“成了！”李教授突然举起冒烟的培养皿，菌丝分泌物在晨光中凝结成琥珀色的胶质层。
老专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滑到嘴边，活像条欢快吐泡泡的锦鲤。
张经理捧着三天没关机的笔记本电脑挤过来，屏幕上的市场预测模型跳动着青冈木纹样的数据流：“只要在包装印上菌丝溯源二维码......”他镶金袖口刮落几片孢子，落在吴老板皮鞋上立刻绽放出微型银耳花。
菌丝锦鲤突然集体转向东南方，撞得玻璃器皿叮当作响。
沈风眠指尖的青冈木屑自发排列成坐标，宋清尘伤口处的荧光菌丝同时亮起。
两人对视的刹那，吴老板裤袋里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
“沈老板！”孙二伯的脸再次挤扁在防菌网上，“宋家那个蜂蜜桶......”他油腻的鼻尖在玻璃留下椭圆油印，“都变成琥珀色的胶了！”
实验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吴老板手机屏幕的蓝光映亮他抽搐的嘴角，十几条来自乡镇供销社的退货通知在对话框里跳动。
菌丝锦鲤群突然调转方向，齐刷刷撞向他鼓胀的裤袋，在诺基亚手机壳上烙出个问号形状的灼痕。
宋清尘慢条斯理地卷起染血的衬衫袖口，活性菌丝顺着他的动作爬上显微镜支架：“吴叔要不要看看新拟的供货合同？”他说话时，菌丝绷带正将偷换的桦木样本绞成齑粉，“特别增加了违约条款。”
张经理突然指着窗外惊呼。
只见宋家的拖拉机在村口急刹，二十个蜂蜜桶滚落田埂，琥珀色胶质遇晨露竟开始诡异地蠕动。
菌丝锦鲤群突然穿透玻璃，在空中摆尾游向那片狼藉，鳞片洒落的荧光粉在晨雾中织成张巨大的数据网。
沈风眠耳垂的菌菇耳钉突然发烫，她抬手按住的刹那，指甲缝里的青冈木屑突然簌簌掉落。
碎屑在地面拼出个残缺的商标图案——正是吴老板偷偷注册的山寨标志。
离心机在此刻发出尖锐蜂鸣，所有实验数据在监控屏上扭曲成法院传票的格式。
当第一只早起的麻雀撞上防菌网，菌丝锦鲤群倏然消散在阳光里。
沈风眠弯腰捡起片沾着露水的菱角叶，叶脉间隐约浮动着吴老板与七个乡镇供销社主任的合影。
她染着铁锈的指甲轻轻划过合影中某人鼓胀的公文包，那里露出半截盖着红章的抵制联名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