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将散未散时,实验室的玻璃窗突然蒙上细密水珠。
沈风眠屈指轻叩离心机外壳,菌丝缠绕的显示屏上,"抵制联名书"五个字正被活性菌分解成像素碎片。
"七份合同,七个乡镇供销社。"她将菱角叶按在培养皿边缘,菌丝顺着叶脉纹路迅速生长,"吴叔真是连公章油墨都要掺松香省成本。"
宋清尘握着手术剪挑开菌丝绷带,露出底下青冈木样本被腐蚀的横截面,"蜂蜜桶滚落田埂的时间,刚好是县电视台早间新闻首播车经过村口的时间。"
试管架上五颜六色的菌种突然同时发光,菌丝锦鲤群撞得玻璃器皿叮当作响。
沈风眠的菌菇耳钉开始发烫,她突然转身按住正在偷拍实验台的市场调研员手机:"张经理,您镜头里的菌种变异过程,够不够当广告素材?"
玻璃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宋家小工抱着摔变形的蜂蜜桶冲进来,桶底粘着的桦树皮正在菌丝作用下渗出黑色汁液。"沈姐!
这、这树皮根本不是咱们用的椴树!"
沈风眠用镊子夹起树皮对着阳光,菌丝突然在其表面蚀刻出"吴记商行"的暗纹。
她转头对呆滞的张经理轻笑:"劳烦通知电视台,十点开新品说明会——记得提醒他们带显微摄像机。"
九点五十分,二十辆三轮车满载蜂箱堵住村口。
吴老板攥着联名书在镜头前挥舞:"她家菌丝会污染蜜源!"话音未落,他背后蜂箱突然涌出金红色菌丝,在晨光中结成"诚信经营示范户"的锦旗纹样。
"感谢吴叔送的活体广告。"沈风眠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她捧着培养皿走过时,菌丝自动铺成红毯,每朵菌菇伞盖都投影着产品检测报告。
有记者伸手触碰悬浮的菌丝,指尖立刻沾满带着槐花香的荧光粉。
宋清尘站在实验室二楼窗前,菌丝正顺着他的腕骨游走成钢笔形状。
当吴老板气急败坏地撕扯菌丝锦旗时,他笔尖轻点玻璃,菌丝突然在对方袖口绣出个微型商标——正是山寨标志的镜像图案。
"合同第九条。"他对着楼下轻声说,菌丝突然勒紧吴老板的手腕,"违约者需按菌丝生长速度支付违约金。"培养箱里的计时器突然报数:"当前菌丝增殖速率为每秒三厘米。"
说明会现场突然响起惊呼。
被菌丝包裹的蜂蜜桶自动弹开,琥珀色的中浮起无数晶莹的菌丝胶囊。
沈风眠举起试管对着镜头摇晃:"这些益生菌遇到胃酸才会破壁,现在——"她突然将试管倒进吴老板带来的蜂蜜,"劳驾吴叔尝尝?"
菌丝在玻璃杯壁绽开成莲花,原本浑浊的变得清透。
吴老板额角渗出冷汗,他公文包里突然掉出七枚不同乡镇的供销社公章,菌丝立刻缠绕着章体在地面拼出"假"字。
正午阳光刺破雾气的刹那,沈风眠耳垂的菌菇突然脱落。
菌丝锦鲤群裹着那枚耳钉冲进吴老板的轿车后备箱,车漆上瞬间浮现出二十八个带红手印的退货单。
宋清尘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指尖还沾着培养皿里的青冈木屑:"该收网了。"
突然有麻雀衔着菱角叶撞进实验室,叶面上凝结的露珠里,隐约能看到七个供销社主任正慌慌张张销毁假合同。
沈风眠拨弄着新长出的菌菇耳钉轻笑:"明天该给学校换批新课桌了。"
菌丝在窗台织就的蛛网上,最后一滴蜜正悬而未坠,倒映着村小学斑驳的围墙。
谁也没发现,沈风眠的围裙口袋里,半片被菌丝修复的商标正在缓慢地顺时针旋转,像等待时机的锦鲤摆尾。
菌丝在培养皿中游弋出青灰色涟漪时,沈风眠正用竹镊拨弄着吴老板公文包夹层里掉出的桦树皮。
实验室通风口突然涌入槐花香,菌丝锦鲤群突然调转方向,将碎纸屑拼成1996年4月的进货单——那上面标注的椴树蜜收购量,比吴记商行当年报税单足足多了三倍。
"原来您家蜜罐会生孩子呢。"沈风眠指尖轻点菌丝凝结的年份,培养箱里的荧光菌突然开始播放模糊影像:深夜的库房里,吴老板正指挥工人将糖水灌进印着"纯天然"的铁皮桶。
宋清尘适时打开投影仪,菌丝在幕布上织就税务局的红色印章:"去年扶贫办特供蜂蜜的质检报告,好像写着菌群总数超标?"他说话时腕间的菌丝钢笔正在自动书写举报信,笔尖渗出的墨汁带着槐花香气。
玻璃门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来送茶水的孙二伯僵在原地,茶盘里浮着菌丝拼成的"目击证人1997.3.15"。
老头儿布满皱纹的手突然颤抖:"那天我在后山挖笋,看见吴老板的货车往河里倒发霉的蜜罐......"
"您看这菌丝多懂事。"沈风眠笑着递过显微镜,孙二伯浑浊的瞳孔里映出菌丝正在腐蚀吴老板西装内衬——那里缝着七张不同姓名的身份证复印件。
电视台的显微摄像机立刻对准菌丝投影,将制假画面同步到县电视台午间新闻。
原本在联名书上按手印的杂货店老板娘突然挤到前排,菌菇耳钉突然在她发髻旁投射出自家店铺的监控画面:吴老板正将回扣塞进她的围裙口袋。"这菌丝成精了!"她尖叫着撕毁联名书,从竹篮里掏出两罐自家腌的辣酱,"沈妹子,我用祖传配方换张菌丝防伪标成不?"
实验室突然下起菌丝雨,每根莹白的丝线都缠着份合作意向书。
宋清尘站在二楼露台,看着菌群在阳光下自动生成电子合同——那些原本态度强硬的供销社主任,此刻正被菌丝电话追着喊"明天就派车来拉货"。
"您家菌丝比催债公司还灵。"张经理擦着汗递上市场调研报告,菌丝突然从纸页里钻出,将93%的接受度数据投射到吴老板轿车的挡风玻璃上。
车漆上的退货单正在菌丝作用下重组成忏悔书,最后一个感叹号成型时,车钥匙突然被菌丝锦鲤吞进培养箱。
沈风眠拨弄着新长出的松茸状耳钉,看菌丝在吴老板头顶织了顶写着"制假模范"的菌菇帽。
她正要开口,菌群突然在实验室地面拼出村小学的俯瞰图——瓦片裂缝里钻出的菌丝,正托着本被雨水泡烂的作业本。
"沈丫头!"孙二伯的布鞋突然被菌丝缠住,老人在菌丝指引下踉跄着指向东山头,"教室房梁长白蚁了!
王老师抱着课本在操场哭呢!"
培养箱里的计时器突然开始倒计时,菌丝在地面流动成破败的课桌形状。
宋清尘伸手接住从通风管掉落的粉笔头,菌丝立刻在上面蚀刻出"危房鉴定报告"。
他转头看向妻子时,菌丝钢笔正在空中勾画钢结构校舍的草图。
"看来新买的椴树苗要改用途了。"沈风眠摘下菌菇耳钉按在窗台上,菌丝突然裹着晨露在玻璃上绘出捐款倡议书。
最后一滴露珠坠向地面时,实验室所有培养箱同时响起提示音——菌群自行启动了木料防腐剂的研发程序。
菌丝锦鲤群突然撞碎窗玻璃,叼着吴老板藏在后备箱的金条游向学校方向。
沈风眠望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菌丝轨迹,突然笑出声:"清尘,咱们该给实验室添个新牌匾了。"
"就叫'菌丝助学基金'如何?"宋清尘的钢笔尖渗出带着槐花香的墨汁,在举报信末尾添了行小字:自愿将本次打假赔偿金用于校舍重建。
菌丝突然缠绕着两人的小拇指打了个结,在阳光下拉扯出虹彩般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