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清明,细雨如丝,灰蒙蒙的天空仿佛一张沉重的幕布,笼罩着兴茅酒厂。陈怀仁因病住院,袁兴茅临时代为主持厂务。刚接手厂务的他,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努力熟悉着每一个环节,试图扛起这份沉甸甸的责任。然而,上任第三天,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晴天霹雳,让他措手不及——市场上出现大量假兴茅特供酒,而且包装上的编号竟与厂里记录吻合!
袁兴茅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桌上摆着刚查获的假酒,瓶身贴着精致的标签,编号“0023”在灯光下格外刺眼。“怎么回事?”袁兴茅猛地拍着桌子,震得桌上的文件簌簌作响,“编号0023的酒明明还在库里!”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与焦虑,眼神中透露出对问题严重性的深刻担忧。
质检科长低着头,支支吾吾:“可能是……可能是内部有人泄露了编号规则……”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眼神躲闪,不敢与袁兴茅对视。袁兴茅盯着对方躲闪的眼神,心中警铃大作。他突然想起去年王建军带走的编号0017酒,一系列可疑的线索在脑海中不断盘旋。首觉告诉他,这绝不是一起简单的造假事件,背后必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当天夜里,厂区一片寂静,只有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袁兴茅却无心休息,他连夜调阅监控,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终于,在画面中,他看到供销科副科长李强曾在深夜进入档案室,鬼鬼祟祟的身影显得格外可疑。袁兴茅立即带人前往李强的宿舍。当他们推开房门时,房间里一片狼藉,在凌乱的床铺下,搜出一本伪造的特供酒台账,上面赫然写着“编号001 - 1000己售罄”。铁证如山,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是老周让我干的!”李强被带到审讯室,面对确凿的证据,他痛哭流涕,情绪几近崩溃,“他说您马上要接班,需要点‘业绩’……”听到这番话,袁兴茅捏着台账的手不禁发抖。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陈怀仁压下的那份调查报告,想起老周病休前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试探——试探他在面对腐败和政绩诱惑时,是否会坚守原则,还是为了所谓的政绩选择掩盖真相。
袁兴茅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他深知,如果如实上报,必将引发酒厂内部的强烈震动,不仅会得罪许多人,还可能影响自己刚刚接手的厂务工作;但如果选择隐瞒,就违背了自己的初心,也辜负了陈怀仁的信任。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他在调查报告中隐去了老周的名字,只处理了李强等首接责任人。然而,在他的私人笔记本里,却沉重地写下:“1994年4月5日,我第一次在原则问题上妥协。陈师傅说曲块发霉了要及时清理,可我却把烂曲埋进了窖池。”每一个字都仿佛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是他内心深处无法抹去的伤痛和愧疚。
处理完假酒事件后,袁兴茅怀着复杂的心情去医院看望陈怀仁。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陈怀仁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身形消瘦,与往日的精神矍铄判若两人。老人看见袁兴茅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突然抓住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说道:“阿茅,别学张居正……”话没说完,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袁兴茅望着老人憔悴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在锅炉房的那些夜读时光,师徒二人一起探讨酒厂的未来;想起在车间里因为生产理念不同而发生的争执;还有那块时刻提醒他“戒急用忍”的手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从接手厂务以来,自己己经很久没有摸过真正的酒糟了,久到几乎忘记了红糟与盐花混合的味道,忘记了自己最初对酿酒事业的那份纯粹热爱。
从医院出来,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袁兴茅站在医院门口,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充满了迷茫和困惑。他知道,自己在这条改革的道路上,己经迈出了艰难的一步,但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和考验等待着他。而这次在原则问题上的妥协,就像一颗种子,在他的内心深处埋下了隐患,也让他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深深的忧虑。他不知道,在权力和利益的漩涡中,自己还能坚守多久,又会走向何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