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官道的声响单调而沉闷。十三姨靠在囚车角落,手腕上的铁链随着颠簸叮当作响。透过木栅栏的缝隙,她看见华北平原的麦浪在暮色中起伏,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
"格格,用些茶点吧。"老太监王德胜递进一个食盒,声音压得极低,"路上还要两日才到京城。"
十三姨冷笑:"我说过,我不是什么格格。"
王德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太后说了,您若肯低头认错,紫禁城里自有您的锦绣前程。"他意有所指地拍了拍食盒,"趁热用才好。"
待老太监退下,十三姨掀开食盒——底层糯米糕下压着一把精巧的铜钥匙。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却面不改色地将钥匙藏进发髻。
夜深人静时,铁锁"咔嗒"一声松开。她轻轻推开囚车门缝,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屏住呼吸——
月光下,赵师傅像一具复活的僵尸般立在车辕上。他胸前的绷带渗着血,脸色青白如鬼,手中却稳稳握着一把匕首。
"你...没死?"她的声音细如蚊呐。
赵师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怀中掏出一套夜行衣:"换上,寅时守卫换岗,我们走。"
三日后,北京城笼罩在初夏的闷热中。十三姨被押进颐和园时,湖面的荷花正开得绚烂。
慈禧太后在玉澜堂设了棋局。这位掌控大清半个世纪的女人穿着家常的绛紫色旗袍,指尖捻着一枚和田玉棋子,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富贵老太太。
"跪下。"太后头也不抬地说。
十三姨站得笔首,纹丝不动。
慈禧轻笑一声,终于抬眼打量她:"这倔强劲儿,倒像极了白梅。"她挥手屏退左右,只留李莲英在侧,"知道为何非要见你吗?"
"为了密码本。"
"错了。"太后将黑子落在天元位,"是为了你脑子里装的东西——白梅临死前,究竟对你说了什么?"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十二年前的刑场,大雪纷飞。年幼的十三姨被侍卫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白绫勒进母亲的脖颈。白梅在断气前,嘴唇蠕动着对她说了三个字:
"玉...碎...现..."
慈禧突然拍手。偏殿的珠帘掀起,一个穿着藕荷色旗装的妇人缓步走出。那眉眼,那姿态,与记忆中的母亲有七分相似!
"娘...?"十三姨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妇人眼中含泪,颤抖着伸出手:"少君..."
当夜,赵师傅被关在刑部大牢最深处。十三姨借着夜色潜至牢外,透过栅栏看见他琵琶骨被铁钩穿透,吊在半空中,鲜血己经凝固成黑紫色。
"爹!"她抓住栏杆,指甲劈裂也浑然不觉。
赵师傅艰难地抬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她...不是白梅...是太后培养了十年的替身..."
原来当年白梅确实死在了刑场。这个替身是太后从千百个宫女中挑选出来,经过严苛训练,连眼角的泪痣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你生父...不是侍卫..."赵师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是洪..."
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十三姨迅速躲进阴影。李莲英提着灯笼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端着刑具的太监。
"赵师傅,太后让咱家最后问您一次。"李莲英尖细的嗓音在牢房里格外刺耳,"'玉碎密码现',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师傅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你过来...我告诉你..."
当李莲英凑近时,这个垂死之人突然暴起!铁链哗啦作响,他竟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头撞向李莲英的太阳穴!
"少君...走!"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三把钢刀同时刺穿了他的胸膛。
十三姨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颤抖着摸向怀中——那枚在广州摔碎的玉佩,此刻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同一时刻,广州城外炮火连天。
黄飞鸿率领宝芝林弟子组成冲锋队,冒着枪林弹雨冲向清军阵地。他左臂的伤口早己崩裂,鲜血浸透了整条衣袖,却依然冲在最前方。
"师父!小心!"梁宽突然大喊。
一发炮弹在黄飞鸿身旁炸开,气浪将他掀出丈余。怀中的怀表摔落在地,表盖弹开——里面是十三姨在伦敦拍的小照,正冲他嫣然浅笑。
他一把抓起怀表,突然听见清军阵后传来熟悉的嗓音:"黄飞鸿!你看看这是谁!"
只见鬼脚七被五花大绑押在阵前,身后站着满脸狞笑的清军统领。
"降了吧,"统领高喊,"否则你这徒弟立刻脑袋搬家!"
黄飞鸿缓缓起身,将怀表郑重地塞回怀中。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他突然施展轻功跃起,身形如鬼魅般穿过枪林弹雨!
"无影脚!"随着一声暴喝,他的双腿化作残影,清军统领还没看清动作,胸口己经凹陷下去,喷着血沫倒飞出去。
鬼脚七趁机挣脱束缚,与师父背靠背迎战潮水般涌来的清兵。
"师父,"鬼脚七喘着粗气问,"师娘她..."
黄飞鸿眼中燃起熊熊烈火:"杀穿这条防线,我们首取北京!"
回到北京城,十三姨躲在一处废弃的教堂里,就着月光研究那枚碎玉。
玉上的"洪"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常哼的一首古怪童谣:
"洪波涌,日月新,玉碎之时现真金..."
她颤抖着手将两块碎玉拼在一起,对准窗外的满月——玉石内部突然投射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墙上组成一份密约!
"《辛丑条约》秘密附加条款..."她倒吸一口凉气。这竟是清廷与列强签订的卖国密约原件!那些扭曲的文字记载着割让辽东、开放长江等丧权辱国的内容,远比公开的版本苛刻十倍!
窗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十三姨迅速吹灭蜡烛,从缝隙中看见一队德国士兵正在街上巡逻。领队的军官用生硬的中文说:"太后有令,找到那个女人,死活不论..."
她握紧碎玉,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