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游戏手柄的手有点发紧。
屏幕里剑圣的血条刚被BOSS拍掉三分之一，我快速切出技能轮盘——破甲斩接旋刃突刺，这是上周刚研究透的连击组合，按理说该打出2300多点的伤害。
可此刻屏幕上的数字却像被揉皱的纸团，1987、2012、1899，跳动得让人心慌。
“靠。”我松开手柄，指节抵着眉心。
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网吧空调的冷风裹着泡面味灌进来，我却觉得脊背发凉。
调出战斗日志分析器的时候，鼠标都在抖——上周三晚十点的数据，破甲斩的技能系数是1.75，今天凌晨更新后，它安静地躺在1.66的位置上。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奇点的消息弹窗。
这位漏洞猎人向来神出鬼没，上回帮我扒出监控模块代码还是凌晨三点，此刻对话框里甩来个压缩包，文件名刺目：《客户端行为日志对比表（3月15日 - 3月20日）》。
“秋哥？”林小鹿的脑袋从隔板探过来，发梢还沾着奶茶店的甜香，“你首播时间要到了，大锤哥买了冰可乐说给你压惊——”她瞥见我屏幕上的对比图，眼睛突然瞪得溜圆，“这……这破甲斩的系数怎么降了？”
我把压缩包拖进虚拟机，代码如瀑布般倾泻。
战士系的冲锋斩、法师的奥术飞弹、刺客的背刺，这些非付费主流职业的技能系数都像被啃过的面包，这儿缺一块那儿少一块。
反倒是氪金点最密集的光刃骑士、星灵牧师，技能数值稳得像刻在石碑上。
“他们在筛选玩家。”我喃喃出声。
林小鹿的手指无意识绞着发尾，奶茶杯在她掌心洇出一圈水痕。
大锤哥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虎背压得塑料椅吱呀响：“秋哥是说……那些不肯充钱买皮肤买礼包的，就活该被削？”
我点开老兵日记的对话框。
这位前职业选手转型的数据分析博主，凌晨两点还在回复“数据采样己完成”的消息框格外刺眼。
他的语音带着电流杂音：“我在电信区、网通区、教育网各取了五百份样本，结论一致——非付费职业平均输出下降8.2%。”
“我们做个全职业伤害模拟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把所有职业拉到同装备、同手法、同增益状态的条件下，让玩家看看他们的角色是怎么被偷偷砍废的。”
“正有此意。”老兵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急响，“我这就整理模拟器参数，半小时后传给你。”
首播灯亮起的瞬间，屏幕前的嘈杂突然静了。
我盯着弹幕里刷过的“秋哥今天讲什么”，把伤害模拟器的窗口拉到最大。
当剑圣的技能链在模拟仓里跑完第十次，1973的伤害数字像根针，扎得满屏弹幕炸开。
“策划你还有良心吗？”“我们不是小白鼠！”滚动的弹幕几乎要遮住画面，我点开对比图，上周的2314和今天的1973并排躺着，像两具冰冷的尸体。
“各位，这不是偶然。”我敲了敲键盘，法师、战士、刺客的对比图依次弹出，“奇点老师帮忙扒了客户端日志，这些改动没有一条写进官方公告。”我顿了顿，喉咙发紧，“他们在测试——测试玩家能接受多大程度的数值削弱，测试我们什么时候会忍无可忍地打开充值界面。”
林小鹿突然握住我的手腕。
她的手凉得像块玉，指腹还沾着奶茶杯的水珠：“秋哥，我上个月刚攒钱买了剑圣的新皮肤……原来都是白费。”大锤哥的拳头砸在桌沿，塑料隔板晃了晃：“老子充的月卡就买这破数值？”
我点开投票界面，标题是“是否支持恢复原版职业数值”。
三小时后，当“反对修改”的百分比跳到92%时，首播间的警报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有个ID“老玩家阿杰”的弹幕刷得最凶：“十年前我玩传奇被坑过，没想到现在换个游戏还是这套路！”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苏清照的消息：“来天台。”
夜风卷着城市的灯火灌进领口。
苏清照的白衬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工牌绳在她颈间晃荡。
她没看我，盯着楼下攒动的车流：“高层让我控制舆论，说这是‘用户留存优化’。”
“优化？”我冷笑，“优化到把普通玩家当小白鼠？”
她突然转身，眼尾泛红：“我在会议上拍了桌子。”工牌扣刮过金属栏杆，发出刺耳的声响，“我说如果让玩家知道他们被当试验品，流失率会比现在高十倍。他们……暂缓了后续调整。”
我盯着她发梢被风吹乱的弧度，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
【隐藏成就“真相窥视者”进度 + 50%】
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她的脸，我看见她睫毛颤了颤：“你……还会继续查吗？”
“老兵日记在整理全职业数据报告。”我摸出烟盒，又想起她讨厌烟味，指尖在盒盖上敲了敲，“我们打算做本白皮书，把每个职业的数值变化都摊在阳光下。”
她低头笑了笑，发顶的碎发被风掀起：“需要技术支持的话……我可以黑进内部数据库。”
楼下传来林小鹿的喊叫声：“秋哥！大锤哥说要请全网吧喝可乐庆祝投票成功！”
我转身往楼梯口走，又回头看她。
月光漫过她的肩，把影子拉得老长：“苏策划，明天来我首播间当嘉宾吧。”我扬了扬手机，“玩家们……想听听策划的真心话。”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淡蓝色的衬衫——和我上周在首播里吐槽“策划审美像老头”时，她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回到首播间时，大锤哥正举着可乐瓶当话筒：“家人们！秋哥说要出白皮书，把策划那些见不得光的操作全抖出来——”
弹幕瞬间被“期待”刷屏。
我摸出U盘插进电脑，老兵日记的邮件刚好弹出来：《神域职业技能强度白皮书（初稿）》。
鼠标悬在“保存”键上，我突然想起今天凌晨奇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数据库里还有更狠的，他们在测试‘付费玩家伤害加成’。”
屏幕蓝光里，我勾了勾嘴角。
该抖的，可不止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