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屏幕上那行突然跳出来的红光数据，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
“公平测试仪”的调试界面上，原本流动的绿色代码像被石头砸中的湖面，“叮”的一声弹出系统提示框。
成就名称是“你看见了吗？”，描述语模模糊糊，只写着“当某些存在被注意到”——这他妈比策划写的新手引导还敷衍。
“秋哥？”林小鹿举着手机的手悬在半空，刚才还在说下载量破百万的声音突然卡壳，“你脸色好难看，是模拟器出问题了？”
我敲了敲键盘，成就详情页的代码框里跳出一串乱码。
这不是正常的游戏内成就格式，倒像是……被刻意隐藏的日志标记。
“小鹿，把大锤哥喊过来。”我扯了扯耳机线，“奇点呢？让他带着逆向工具赶紧来203包间。”
林小鹿的马尾辫在门框上撞了一下，跑出去时带翻了我的可乐杯，褐色液体在键盘缝里蜿蜒。
我没顾上擦，点开游戏脑数据库的历史记录——过去三个月，全服触发过这个成就的玩家只有7个，其中6个ID我熟得很：奇点、老兵日记、青鸢，还有我自己。
剩下那个叫“零号”的，是我辞职前带过的测试组实习生。
“操。”我捏紧鼠标，指节发白。
上回在玩家群里看到零号问“改键宏会不会被封号”时，我还以为他只是手残。
包间门被推开的动静比林小鹿轻得多。
奇点抱着笔记本挤进来，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低，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电：“你发的截图我看了，这成就ID是‘OBS-007’，和客户端里的‘用户行为观察模块’代码段绑定。”他把电脑往我面前一推，“我刚反编译了最新客户端，这个模块会记录玩家是否修改过配置文件、使用过第三方工具，甚至……”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有没有用你的模拟器算过数值。”
大锤哥挤在我们中间，肌肉把椅子压得吱呀响：“所以这玩意儿是监控？”他的声音像闷在铁桶里的雷。
“比监控更脏。”我调出奇点整理的数据流图，红色箭头从玩家客户端首插公司服务器，“他们给每个触发成就的玩家打标签，叫‘高风险用户’。”我指着屏幕上的备注字段，“你看这个——‘需重点关注，必要时限制账号交易权限’。”
林小鹿的手机“啪”地砸在桌上。
她盯着数据流图，眼尾慢慢红起来：“我上周改了界面布局，就为了把技能栏挪到左手边……”她突然抓起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秋哥，他们是不是连我每天几点上线、充了多少钱都记着？”
“记着。”我按住她发抖的手，“但更恶心的是——”我点开首播软件，调试镜头角度，“他们以为我们看不见。”
晚上八点，我的首播间准时亮起。
“今天带大家玩点刺激的。”我把“公平测试仪”的窗口切到主画面，“各位还记得上午那个隐藏成就吗？现在我来手动触发它。”
弹幕刷过一片“？？？”。
我点开游戏设置，调出最底层的配置文件，用记事本强行修改了一行光照参数——这是普通玩家绝对不会碰的操作。
系统提示音几乎是立刻炸响。
【隐藏成就“你看见了吗？”己解锁】
“看到没？”我把代码对比图投到副屏，“只要你动了策划不让你动的东西，不管是改界面、用计算器还是看攻略，这个成就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我敲了敲数据流图的红色箭头，“现在这些数据正往游戏公司服务器跑，他们给每个触发成就的玩家打了标签，叫‘高风险用户’。”
弹幕瞬间炸成烟花。
“我上周改了技能键位，原来也被标记了？”
“合着我充月卡的记录他们全留着？”
“这哪是游戏，这是间谍软件吧！”
我扫过满屏质问，突然笑了：“别急，更有意思的在后面。”我点开一份Excel表格，“我让老兵日记爬了全服成就数据——触发过‘你看见了吗？’的玩家有八万三千七百一十二人。”我故意停顿两秒，“其中百分之九十是零氪或微氪用户，平均在线时长每天三小时。”
首播间的呼吸声几乎能听见。
“知道为什么吗？”我指着表格里的高亮部分，“因为他们怕真正研究游戏的玩家。”我往前倾身，镜头里只看得见发亮的眼睛，“你们算装备、抠机制、自己找攻略，这些行为让策划的付费陷阱失效了——所以他们要监控你，标记你，必要时……”我敲了敲键盘，“封你的号。”
“叮——”
放在桌角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苏清照的消息：“来公司B1会议室，带所有证据。”
同一时间，十八楼的会议室里，苏清照捏着那封匿名信，指节泛白。
信封里的U盘还带着体温，里面是程砚秋整理的数据流图和成就触发数据。
“解释。”她把U盘拍在会议桌上，冷得像刚从雪山里挖出来的冰，“用户行为观察模块是什么时候上线的？”
数据安全部的张总监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是……高层要求的风险管控，防止外挂——”
“防止外挂需要监控玩家改键位？”苏清照打断他，调出投影里的数据流图，“看看这个，连玩家调整界面布局的操作都记录了。”她冷笑一声，“你们监控的是外挂，还是不肯乖乖充钱的玩家？”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
张总监的喉结动了动：“苏策划，这是为了公司利益……”
“公司利益？”苏清照抓起桌上的马克笔，在数据流图上画了个大大的叉，“玩家信任才是公司利益！”她扯下工牌拍在桌上，金属扣“当啷”一声，“现在立刻停掉这个模块，否则我明天就把数据捅给媒体。”
楼下的网吧里，我刚关掉首播，手机就炸了。
夜枭的消息弹出来：“程主播好手段啊，炒作隐私焦虑博关注？”他的语音带着笑，却像淬了毒的针，“我查了，触发成就的玩家里确实有外挂作者——你该不会是想把正常玩家和外挂犯混为一谈？”
我捏着手机站起来，大锤哥的手掌立刻按在我肩上：“秋哥，我帮你骂回去——”
“不用。”我打开另一份文档，截了张图发进玩家群，“夜枭会长说触发成就的有外挂作者？”我在首播间重新开播，把文档投到屏幕上，“那我来给大家看看，这八万玩家里有多少是外挂作者。”我指着文档里的标注，“三个，全被官方实锤封号了。剩下的八万三千七百零九个——”我敲了敲键盘，“是像林小鹿这样的学生党，像大锤哥这样的外卖员，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
弹幕瞬间被“退钱”“道歉”刷满。
我看着不断跳动的在线人数，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
【隐藏成就“真相窥视者”己解锁】
描述语清晰得刺眼：“当玩家的目光穿透数据迷雾。”
我盯着成就界面笑了，把首播镜头转向窗外。
夜色里，“公平测试仪”的下载量还在涨，像一串永不熄灭的星星。
“各位，明天我打算测试下新版‘剑圣’的技能链。”我转动着桌上的游戏手柄，“听说策划给这职业加了套‘连招bo’机制——”我眨了眨眼，“就是不知道，这套机制是为了让玩家爽，还是为了让钱包爽。”
键盘在手下发出轻响，我调出“剑圣”的技能树，目光停在“破甲斩”和“旋刃突刺”的衔接处。
那里有行代码闪了闪，像颗埋在暗处的雷。
明天，该拆拆这颗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