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汴河
大宋元符三年,西月,汴京汴水河畔。
画舫舟船,往来穿梭,丝竹之声隐约飘来。
一艘轻便小舟悠悠荡向河心几艘华丽游船。
舟上,李清照身着时新的轻纱绿裙,闲适倚坐船舷。
身旁的丫鬟凝霜端着一盘芙蓉糕和杏仁酥,脸上带着几分气恼。
“娘子,方才我都听见了。岸边几个酸子又议论您的《词论》。”
“我看他们是嫉妒娘子才华,想借由头踩低娘子,抬高他们自己,真可厌!”
李清照拈起一块芙蓉糕,凑到鼻尖轻嗅,未入口。
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由他们说去。”
“一群碌碌之辈,只敢背后嚼舌根。”
“今日当面,倒想看看又能说出什么道理。”
她语气平淡,仿佛听到的是与自己无关的趣事。
凝霜见娘子这般模样,稍稍放下心。
嘴里仍嘀咕。
“就怕他们言语粗鄙,污了娘子耳朵。”
李清照将糕点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无妨,全当听个乐子。”
话音刚落,周遭光线竟毫无征兆地迅速黯淡下来。
烈日当空,此刻头顶煌煌大日,边缘像是被无形之物啃噬。
一点点,一片片,金色光芒迅速被墨色吞没。
汴河之上顿时哗然。
船上的人们纷纷抬头望天,指指点点。
“天狗食日!这是天狗食日啊!”
“苍天示警!必有灾祸,必有灾祸!”
有人惊惶失措,面色苍白。
有人跪倒在船头,朝着天空连连叩拜,口中念念有词。
河面上一时喧闹无比,各种呼喊祈祷声混杂。
李清照也抬起头,饶有兴致看着罕见天象。
此刻,对面一艘小船急急驶来。
船夫被天上奇景吸引,只顾抬头张望。
李清照这边的船夫同样抬头看天。
眼看两船就要撞上!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猝然炸开。
两艘小船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冲击力传来,李清照本就倚在船舷边,又正全神贯注于天象,完全来不及反应。
身子猛地一歪,整个人便朝着浑浊的汴河栽了下去。
“娘子!”
凝霜尖叫,伸手去抓。
指尖堪堪掠过李清照衣袖,刺啦一声,撕下一小块绿色轻纱。
她眼睁睁看着自家娘子跌入水中,瞬间被河水吞没。
“快来人啊!我家娘子落水了!快救救她!”
凝霜的声音带着哭腔,凄厉地划破了因日食而变得诡异寂静的河面。
扑通!
李清照这边的船夫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附近船上也有几个水性好的汉子见状,纷纷跳下河去救人。
天色彻底暗下,日头几乎完全遮蔽,西周昏暗如同傍晚。
河水浑浊,此刻更是难以视物。
下水的人摸索了半天,却连李清照的衣角都没碰到。
时间一点点过去,河面上只剩下船只碰撞后的漂浮物和救人者划水的声响。
凝霜瘫坐在船上,泪流满面,口中反复呼喊着“娘子”。
半个时辰后,下水的人都己精疲力尽地上船,个个摇头。
河面上的人们看着浑浊的汴河,不由得唉声叹气。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是那位写《词论》的李家娘子吧?”
“听闻还是赵学士家三郎赵明诚的未婚妻……”
“如此才女,竟遭此横祸,命陨汴河。”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议论声,惋惜声,在汴河上弥漫开来。
……
龙国,开封。
“小秦啊,这么晚还在营业啊。”
隔壁的王婶探头进来,带着关切。
穿着人字拖大短裤的秦宁,闻言抬头笑了笑。
“王婶,您来得正好,帮我看一下店,我去买点宵夜。”
“这个点了,估计也没人来买书了。”
这家临街的书店有些年头了,是一间仿古风的二层建筑,招牌简单,就叫“有间书店”,算是爷爷留给他的唯一财产了。
秦宁拎着刚买的宵夜,慢悠悠往回走。
路过汴河边时,隐约听到水里传来扑腾的动静。
他脚步一顿,侧耳细听。
“不是吧,这大半夜的,难道有人想不开?”
借着昏暗的路灯往河面望去,果然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水中挣扎。
西周静悄悄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秦宁也顾不上多想,甩掉拖鞋,把宵夜往地上一扔。
一个猛子就扎进了微凉的河水里。秦宁自小在河边长大,水性极好。
没费多大劲,他就靠近了那人影,揽住对方往岸边游。
很快便将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拖上了岸。
他迅速将人放平,侧过她的头,清理掉她口鼻中的污物和河水。
随即开始进行心肺复苏按压。
落水时间不算太长。几轮按压下去,女子猛地呛咳起来,吐出几口水,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人依旧昏迷着,没有转醒。
秦宁松了口气,这才打量起被救上来的女子。
这女人穿着一身汉服,秦宁也并未惊讶,开封穿汉服的人不少。
他下意识想找找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钱包?手机?什么都没有。
“怪事…这年头还有出门不带手机的…难道是想不开跳河的?”
秦宁嘀咕了一句,看着女子苍白的脸,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总不能把人扔这儿。
他弯腰将女子背起,入手感觉对方身量颇为纤细。
等她醒了再问吧。
“王婶!王婶!快来搭把手!”
秦宁深一脚浅一脚地把人背回书店门口。
“我的老天爷!小秦,你这是什么情况?”
王婶见秦宁背着一个湿漉漉的女人回来连忙发问。
“刚汴河里救的,人昏过去了。”
“麻烦您帮我把人弄到楼上我房间去。”
两人合力将女子抬上二楼秦宁的卧室。
“对了王婶,”秦宁抹了把脸上的水,“我这儿没女人的衣服,您看……”
“行,我去拿几件我闺女以前的衣服给她换上,你先下去吧。”王婶麻利地应下。
过了一会儿,王婶走下楼来。
“换好衣服了,人还没醒透,中间迷糊了一下,眼睛睁开又闭上了,估计是吓坏了。”
“辛苦您了王婶,人没事就好。”
“那行,我先回去了,有事你再叫我。”
送走王婶,秦宁看了看楼上紧闭的房门。
“这叫什么事儿啊,算了,等她醒了再说吧。”
他打了个哈欠,转身进了楼下爷爷以前住的房间,沾床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