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巫师

第一年 秋

巫师终日待在高塔里，好不容易有那么一天在花园里闲逛，就捡到了一个大宝贝。

柔软的、有弹性的皮肤、光滑的、漆黑的鳞片，蜷缩着翅膀 周身散发着血腥味——一条受伤的、奄奄一息的幼龙，伤口里缓慢地流出金水一般的液体，是被利刃划开的。

巫师想了想，把它用袍子盖住。

没有人盘问他怀里抱的是什么——卫兵们有点怕他，这也正好省去了不少麻烦，他就这么一路晃晃悠悠地回了高塔。

龙不会轻易地死去的，即使它己经奄奄一息，巫师花了有一会儿时间才决定养着它。

巫师的新的药水需要龙的鳞片，另一份药水需要龙的血液，还有龙的皮肤、龙的血肉、最最重要的是龙的心脏。

幼年时期的龙给不了他这么多东西，所以他决定先把龙养起来。

认认真真清理掉污垢，又把别人因为害怕而不敢使用的药粉均匀洒在幼龙的伤口上。

不愧是巫师，药粉很有用，至少伤口没有再流血了。

巫师心疼白白浪费的血液，偷偷珍藏了一点，金色的液体带有金属的质感，在小玻璃瓶里缓缓转动。

幼龙的眼睛睁开的时候，恰巧对上了那对纯净的、玻璃般清澈的眼睛，那人笑盈盈地看着它。

很漂亮。龙想。比我收集的珠宝漂亮一万倍。

第一年 冬

什么也没有发生，今年初冬的雪压垮了一根松枝。

第二年 春

巫师还是很孤独。

幼龙喜欢他，但毕竟尚未成年，到夜里就会打瞌睡，而巫师似乎总不要睡觉，大多数时间都是静默地看着窗外的天。

云儿飘飘荡荡，慢慢地移动，温暖的风吹动巫师的长发。

他打了个哈欠，似乎是有些无聊，坐到幼龙边上把它抱进怀里。

你怎么还不长大啊。巫师轻声道，有点儿埋怨的意思。我好无聊。

第二年 夏

春天马上就过了，这是巫师捡到它的第一个夏天。

这个王国有点热，西晒仍然会准时准点照到高塔上，从窗户射进来，留下扎眼的阴影。

在阳光照到巫师的眼睛之前，他站起来去摸扔在一边的魔法书，摸到书的瞬间熬了一上午的魔药就咕噜咕噜冒泡，像是生怕巫师忘了它一样，强迫着巫师把它装进瓶子。

幼龙正在午睡，打着哈欠蜷缩在巫师的床上，巫师比划了一下，摇了摇头，在房间里放了一个制冷装置，悄悄地去见他的国王。

国王把巫师带过去看花，不好看，太阳太大了，都蔫了。

我不求青春永驻，我亲爱的巫师——国王哀求着——我能不能、能不能活到我的儿子长大并且继承我的位置呢？

说着，国王咳出了几口鲜血。

巫师沉默了一下。

当然，我的陛下，您当然可以活到那个时候，甚至可以看到您的小孙子。

国王又咳了两声，在卫兵的搀扶下去了别处散步。

幼龙醒来找不到巫师，趴在窗边上打算往外瞧，被烫得一缩，哼哼唧唧地回了床上，抱着巫师留下的制冷装置啃。

巫师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喷火龙被冻成冰块会被人笑话一辈子的，幸好没有。

看到龙还是很热的样子，巫师犹豫着，把制冷装置的功率降低了又塞回去，幼龙的尾巴抖了抖，连翅膀都用上了，围着冷气把自己包成了球。

巫师笑了笑，去熬制延长寿命的药水了。

之后的日子，幼龙无时无刻不看到巫师待在炼药锅边上，阴沉得很，又有点儿不服气的样子。

常常很多天都忘记做饭。

龙饿不死，它会给自己找食物；巫师也饿不死，他不需要食物。

第二年 秋

夏天就这么过去了，待到一阵冷风吹落了秋天的第一片落叶，巫师带着药去找国王。

国王明显好转了很多，笑着招呼巫师和自己坐在一起。

国王最小的儿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巫师。

国王致以歉意的一笑。

他是我最小的儿子了，我能不能请你——稍微保护一下他？

巫师沉默着，走到小王子身边，伸出手，小孩儿没躲，好奇地打量他，他纯净的眼睛眨了两下。

如您所愿，我尊敬的陛下。

小王子今年九岁。

第二年 冬

幼龙稍微长大了一点儿，就一点点。

巫师几乎是以为它吃胖了，抱起来掂量了一下，愁容满面。

真的很像是吃胖了。

转念一想，又打算不管它。

胖点好，可爱，长得更快。巫师想。

结果就是之后很长时间里都没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