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康复中心的落地窗，林青屿额角的汗水在防滑垫上洇出深色水痕。物理治疗师第三次调整悬吊带的拉力，他右膝手术疤痕在压力下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再坚持十秒钟。"治疗师盯着肌电监测仪说到，"股西头肌激活度还差15%。"
林青屿咬紧牙关，余光瞥见玻璃墙外的苏柠夏。她正抱着暖暖做新生儿抚触，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注射器——那是给女儿准备的生长激素。
"啊！"
悬吊带突然断裂的瞬间，林青屿本能地护住右膝栽倒在地。苏柠夏冲进来时，他正徒手抠着嵌入掌心的陶瓷碎片，鲜血在地砖上画出扭曲的跑道线。
"这就是你凌晨偷练的结果？"苏柠夏掀开他的护膝，增生组织己经覆盖了半月板轮廓。
治疗师欲言又止地退出房间。林青屿摸出藏在护腕里的训练计划，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暖暖的成长数据："昨天她睫毛长到5毫米，该学追视了......"
苏柠夏的眼泪砸在"第一次微笑"的标注栏。她突然拽着林青屿来到水疗室，将暖暖放进浮力泳圈。早产儿苍白的皮肤在恒温池水里泛起淡粉，像朵迟开的茉莉。
"感受她的心跳。"苏柠夏把林青屿的手按在女儿胸口，"这才是你最该突破的极限。"
江城法院的梧桐叶落满台阶。
顾南星将证据箱摔在辩护席上，金属碰撞声惊飞檐下的麻雀。对方律师正在展示林青屿摔下跑台的视频，慢镜头里崩飞的护具碎片被标注成"暴力倾向证明"。
"反对！"唐小棠举起平板电脑，"这段视频缺失了关键帧。"
大屏幕闪烁两秒，画面突然多出个穿工装的男人——正是林氏集团安保主任。他蹲在跑台旁调整螺栓的动作被放大，扳手上的企业LOGO清晰可见。
旁听席哗然。林青屿着暖暖的检查报告，最后一页的律师函写着"亲子关系存疑"。他忽然起身走向证人席，假肢关节在寂静中发出机械轻响。
"这是我女儿出生时剪脐带的录像。"他按下播放键，"需要对比DNA的话——" 他突然扯下假肢，露出残肢处的茉莉花纹身，"这里嵌着暖暖的脐带干细胞芯片。"
法槌敲响时，苏柠夏正在手术室抢救窒息患儿。无影灯在她眼前晕开光斑，恍惚看见十八岁的林青屿在雨中朝她伸手。那时的梧桐叶还青翠欲滴，少年掌心躺着枚染血的茉莉耳钉。
"苏医生！血氧回升了！"
护士的欢呼惊醒梦境。苏柠夏缝合最后一针时，手术服己被冷汗浸透。她摸出震动的手机，屏保推送着"林氏集团涉嫌故意伤害被立案调查"的新闻快讯。
暴雨夜的康复中心监控室，顾南星正用热成像仪扫描反重力跑台。唐小棠突然指着通风管道："有东西在闪！"
他们撬开隔板时，微型摄像机还在持续上传数据。储存卡里存着林青屿近半年的复健录像，每个痛苦抽搐的瞬间都被标注上"脆弱点分析"。
"这是要给杀手提供行凶指南吗？"顾南星踹翻椅子。
警报器骤然轰鸣。他们冲出监控室时，林青屿的病房正腾起浓烟。苏柠夏抱着暖暖从安全通道跌出，早产儿的哭声在雨幕中细若游丝。
"带暖暖先走！"林青屿将假肢卡在防火门把手上，"他们的目标是我。"
苏柠夏摸到他后腰别的战术笔——那是暖暖满月时顾南星送的礼物。笔尖弹出的刀刃泛着冷光，映出走廊尽头五个黑影。
"要死一起死。"她将暖暖塞进唐小棠怀里，反手扎起长发，"还记得省运会时的战术吗？"
林青屿的假肢在瓷砖上擦出火花。当第一个打手扑来时，他用残肢精准击中对方喉结——这是苏柠夏根据人体解剖图设计的防身术。
"左三肋，脾脏位置！"苏柠夏抛出酒精瓶。
玻璃爆裂声与惨叫声同时响起。林青屿在浓雾中摸索到苏柠夏的手，两人背靠背站在血泊里，像极了当年在跑道终点相拥的姿势。
黎明穿透ICU的百叶窗时，林青屿正在给暖暖读《人体解剖绘本》。他的假肢搁在新生儿监护仪旁，关节处缠着苏柠夏的发绳。
"这是心脏，暖暖的这里住着妈妈。"他轻点女儿胸口，"这是半月板，爸爸的在这里生了小星星......"
苏柠夏倚着门框记录用药量，忽然发现林青屿的残肢在微微颤抖。那是他撒谎时的习惯动作——就像当年隐瞒膝盖伤势时一样。
"止痛泵为什么调低剂量？"
"省点钱给暖暖买奶粉。"林青屿笑着举起奶瓶，袖口滑落露出戒痕——婚戒被他熔成了暖暖的平安锁。
苏柠夏突然掀开他的病号服。腹股沟处的针孔排成北斗七星状，每个都对应着脏器捐献协议上的条款。她终于明白那些深夜的辗转反侧，不是伤口疼痛，而是在模拟器官摘除手术。
"你答应过不再骗我。"她将暖暖的脚印纹身贴在他心口。
"这次真没有。"林青屿摸出皱巴巴的马拉松报名表，"看，明年江城半马增设残障组。"
晨光中，暖暖忽然抓住父亲的手指。那只布满疤痕的手正悬在同意书上，在"遗体捐献"栏投下颤抖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