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实验中学的百年梧桐抽了新芽，林青屿撑着碳纤维拐杖站在跑道旁。晨雾还未散尽，少年们训练扬起的尘烟里，他右耳的茉莉花耳钉沾了层细密水珠。
"林教练！"短跑队队长周野气喘吁吁地跑来，"苏医生让你去趟医务室。"
林青屿瞥了眼腕表，距离早训结束还有二十分钟。他摸出随身药盒吞了片止痛药，白大褂口袋里的孕检单被攥出褶皱——那是今早苏柠夏落在玄关的。
医务室的茉莉香薰机吐着白雾。
苏柠夏正给扭伤脚踝的队员冰敷，白大褂下摆被晨露洇湿一片。听到拐杖点地的声响，她头也不抬地甩出句话："上周的体检报告显示你右膝积液超标30%。"
"是体脂率。"林青屿倚着门框笑，"当教练后缺乏锻炼。"
苏柠夏突然抓起诊疗记录拍在桌上。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三年前的MRI影像，新旧伤情对比图用红笔圈出危险区："你以为把止痛药换成维生素就能瞒天过海？"
窗外传来哨声，田径队正在做拉伸训练。林青屿的指尖无意识后颈纹身，那里新增了枚小脚印刺青——是女儿暖暖满月时印的。
"今晚有暴雨。"他突然转移话题，"你该早点回家。"
"该回家的是你。"苏柠夏拽开他的护膝，医用胶布下藏着硬币大小的淤青，"上周带队员加练到凌晨三点，很光荣？"
诊疗室的门被敲响，实习医生探进头："苏医生，教育局的人来视察康复中心。"
新落成的青少年运动康复中心飘着油漆味。林青屿作为特聘顾问讲解设备时，右腿突然痉挛。他扶住三维步态分析仪的金属栏杆，瞥见玻璃幕墙外闪过熟悉的身影——林氏集团的新任CEO助理，正与教育局领导握手寒暄。
"这是我们引进的德国反重力跑台。"他强撑着演示操作界面，"能有效减轻膝关节......"
冷汗顺着下颌滴在触控屏上。苏柠夏突然推门而入，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奶瓶："林顾问的讲解很精彩，不过该换药了。"
走廊拐角的储物间堆满纸箱，林青屿跌坐在器材包装泡沫上。苏柠夏掀开他的裤腿，发现护具卡扣深陷进的皮肉里。
"他们想收购康复中心。"他忽然开口，"用暖暖的探视权做筹码。"
消毒棉签重重按在伤口上。苏柠夏想起上周收到的匿名快递，林氏集团的并购方案里夹着暖暖百日宴的照片，背面打印着亲子鉴定预约单。
"明天开庭争取抚养权。"她将暖暖的银镯戴回林青屿腕间，"顾南星找到了当年泳池事故的新证据。"
暴雨拍打着律所落地窗。林青屿抱着暖暖坐在原告席，孩子腕间的茉莉花铃铛在寂静中格外清脆。对方律师正在展示他在省队执教时的医疗记录，大屏幕上循环播放他跌倒在跑道的视频。
"一个连站立都困难的残障人士，如何承担父亲职责？"
旁听席哗然。林青屿低头轻吻女儿发顶，那里有枚胎记形似茉莉花瓣。苏柠夏突然起身，将U盘插入证据展示器。
"2021年3月12日，林教练背着高烧队员冒雨求医。"
"2022年9月5日，为保护队员与歹徒搏斗致左臂骨折......"
监控视频里的画面让法庭陷入死寂。林青屿右耳的助听器突然报警——那是暖暖出生时他坚持要戴的，说要把女儿的第一声啼哭刻进骨子里。
"审判长，我想补充最后一份证据。"苏柠夏解开白大褂，露出腰间狰狞的疤痕，"这是为林青屿移植肝脏留下的，他用这份爱教会我什么是责任。"
暖暖突然伸手去够母亲胸前的茉莉花项链，银铃般的笑声打破凝重的空气。林青屿摸出珍藏的起跑器碎片，上面"柠夏初芒"的刻痕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暴雨初歇的操场积着水洼。林青屿拄着拐杖带队员做恢复训练，暖暖在婴儿车里咿呀学语。苏柠夏抱着教案匆匆路过，忽然被少年们拦住。
"苏医生，林教练说您当年是校纪录保持者！"
她低头看见起跑器上新鲜的茉莉花纹，那是林青屿连夜用暖奶器烫出来的。远处传来上课铃声，混着少年们起哄的倒计时。
"预备——"
林青屿的哨声与暖暖的笑声同时响起。苏柠夏冲出起跑线的瞬间，梧桐新芽上的雨珠簌簌坠落，在朝阳下折射出万千道彩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