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时节的汴河堰口，顾衍盯着闸门铁锁的锈迹。铁尺刮下青绿色粉末："不是普通铜锈，是青铜熔炼的渣滓。"他忽然抓住绞盘摇柄，"这闸机转动次数远超工部记录！"
陆清晏展开《汴渠维修簿》："按定例每月启闭六次，但绞盘齿轮磨损程度..."她突然将铜漏置于绞架下，"铁屑堆积量证明实际每月运转三十次以上。"
萧晨的银丝缠住闸底浮木，拖出个缠满水藻的铁箱。箱内二十具尸骨呈跪姿，每具天灵盖都钉着工部特制的铆钉。韩昭扯开尸衣："肩胛骨有拉伤，这些人生前长期从事重体力劳作。"
"是河工。"顾衍捏碎箱底结块的泥沙，"黄河清淤的民夫名册上，上月有三十七人'病故'。"他突然用铁尺劈开闸柱，中空处滚出刻着赤狄文的铜管，"他们在用尸体传递汛情！"
工部水部司库房，陆清晏的算珠在丈量架上疾走。"《九章》勾股术算得汴渠实际宽度，比工部图纸少七尺。"她突然扯断算绳，"但所有验收文书都写着'如式营造'。"
萧晨倒悬梁间抛出卷宗："看景泰五年的河工奖赏记录。"他指尖划过某行朱批，"'特赐棉衣三百件'，但当年户部拨的是麻布。"
顾衍将棉衣浸入药汤，内衬显出赤狄狼图腾："有人在冒领河工犒赏，把军需品转运给赤狄。"他劈开棉絮，黑色颗粒簌簌而落，"不是棉花，是混着火药原料的柳絮！"
子时的汴河堤岸，韩昭率兵截住五辆粮车。麻袋裂口处露出青砖，顾衍铁尺敲击砖面："澄泥砖！这种砖只用于皇陵地宫..."他突然劈碎砖块，内部竟嵌着精铁齿轮。
大相国寺地宫深处，陆清晏的宫灯照亮壁画。手持量天尺的河神像脚下，刻着《鲁班经》中的"地龙开山诀"。萧晨的银丝缠住香炉："机关枢纽在此。"
齿轮咬合声骤然响起，十八尊罗汉像移位成阵。顾衍踏着《禹迹图》方位疾走："坎位转离宫！"铁尺插入地缝的刹那，暗门洞开，寒气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地下暗渠中，三十架青铜水车缓缓转动。韩昭劈开引水槽，滚出的不是河水而是黑火药。陆清晏量取水车间距："按《武经总要》测算，这些火药足以炸穿汴梁城墙！"
五更鼓响，顾衍踹开都水监值房。桌案上的《汴渠堪舆图》被朱砂勾出七处红圈，正对应城墙防务薄弱点。他忽然撕开图纸夹层，羊皮上绘着前朝遗留的密道网。
西郊狼烟台的烽燧兵瘫倒在地，萧晨查验其口鼻："不是中毒，是耳后风池穴被金针所封。"银丝挑出半寸细针，针尾刻着工部匠作监徽记。
陆清晏破译烽火台上的刻痕："'三急两缓'不是敌情信号，是《墨子》中的定位密码。"她将铜镜反射阳光至石壁，显出赤狄文字的攻城时辰。
顾衍望向远处农舍："这些'农户'院中晒的并非谷物。"他抓起把"麦粒"碾碎，硫磺味刺鼻，"赤狄前锋己混入京郊！"
暴雨突至，韩昭的玄甲骑兵撞开农舍大门。二十名赤狄死士正在组装床弩，弩机部件上赫然烙着将作监的"甲等"验印。
御史台铜匦院前，顾衍盯着新换的铜锁："每月初八开匦的定例，上月却提前三日。"他劈开铜匦，内壁沾着未烧尽的密函残片，"有人在用投匦渠道传递军情！"
陆清晏将残片拼凑："'秋分粮价必涨'，这是用《九章》均输术加密的指令。"她突然泼茶于地，水渍显出兵部车驾司的暗记，"他们要劫漕粮制造饥荒！"
萧晨的银丝缠住夜巡更夫："子时三刻敲西更，这误差够传递多少消息？"从他怀中搜出的铜壶滴漏，底部暗格藏着赤狄狼头火漆。
寅时的漕运码头，顾衍望着满载新粮的官船冷笑："在粮袋夹层填沙砾，这手法二十年前就..."他突然顿住，铁尺劈开麻袋——沙砾中混着前朝铜钱，每枚都刻着"郑"字暗纹。
金銮殿上，工部尚书捧出血书："顾衍擅毁汴渠，其心可诛！"他展开《汴梁水经注》，"闸基被毁恐致水患，请陛下明鉴！"
陆清晏执圭出列："《水经注》卷二载'汴口闸基深三丈'，但实际测量仅一丈五。"她掷出裹着防水泥的样土，"工部用石灰混糠替代夯土，这笔十万两的工程款..."
萧晨如鬼魅般闪现在殿柱后，银丝卷住欲逃的小黄门。从其袖中抖落的，正是赤狄王庭赏赐工部的金叶密函。
"好个忠君爱国的郑尚书！"顾衍亮出前朝密道图，"你祖上在前朝官至司空，这些密道怕是家族传承吧？"他忽然劈开郑禹的玉带，滚出的不是玉石而是赤狄调兵符。
汴河闸口，顾衍望着重建的绞盘。韩昭拎来特制的青铜锁："按您吩咐，钥匙分掌工部、户部、兵部。"
陆清晏校验新刻的量水碑："《九章》均输术改良的测沙仪，每日可呈报三次含沙量。"她突然指向碑文暗处，"萧大人留的银丝通道，可防有人篡改数据。"
暮色中，萧晨的银丝在闸机齿轮间织成细网："赤狄的青铜传讯管，今后会卡死在这道机关里。"
残阳如血，顾衍将前朝密道图投入熔炉。跳动的火舌吞没舆图那刻，他瞥见角落处未燃尽的徽记——与东海陈氏的残珏纹路，竟是一对阴阳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