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东海陈氏宗祠,顾衍用铁尺撬开神龛底座的暗格。泛黄的《海疆日志》跌落尘埃,萧晨的银丝手套拂过潮渍斑斑的纸页:"景泰二年三月初七,陈氏商船遇赤狄劫掠..."他忽然捻起页脚,"墨迹深浅不一,这行小字是后添的。"
陆清晏将日志置于烛火上烘烤,焦黄处显出朱砂批注:"'赠赤狄战船三艘,换东海盐路'——陈氏先祖竟与赤狄做交易!"她指尖划过海图标注,"这个无名岛,正是如今水师巡防的盲区。"
韩昭踹开偏殿厢房,二十口樟木箱散发刺鼻腥气。顾衍劈开箱锁,腐烂的海带下埋着青釉陶罐,罐底铭文令他瞳孔骤缩:"赤狄王庭祭祀用的骨灰瓮,陈氏在帮他们偷运战死者遗骸!"
泉州造船厂的龙骨坞内,陆清晏的算珠在十二丈长的桅木上滚动。"《天工开物》载,千料战船需用铁力木为龙骨。"她突然用铜尺敲击木材,"空腔声!内部被蛀空了!"
萧晨的银丝剖开木料,密密麻麻的虫洞中掉出硫磺结晶:"不是虫蛀,是人为灌注腐蚀药剂。"他拾起半截工部签验的木牌,"查验日期是上月十七,但那日暴雨,根本不可能晒漆。"
顾衍望向船坞外的潮位碑:"当日是望潮,水位比现在高六尺。"他突然跃入干船坞,铁尺刮开防水泥,"闸口密封层用的不是桐油灰,是遇水即化的石灰混糠!"
五更鼓响,水师都督府突传警报。韩昭拎着被腐蚀的弩机冲进门:"昨夜试航的新船全部漏水!底舱发现..."他抖开麻袋,数百只陶罐滚落,每个都刻着赤狄狼图腾。
钦天监漏刻房中,陆清晏调整铜壶滴速。萧晨展开陈氏账簿:"每月初七、廿一有大宗货物出港,恰与朔望潮重叠。"他忽然用银丝悬起磁针,"潮汐方向与账面船队航向相逆,他们在谎报航线!"
顾衍将磁针浸入硝水,针尾显出血色刻度:"陈氏船队用的是赤狄罗盘,磁偏角比官造罗盘多三度。"他猛然推开《海疆堪舆图》,"所有'遇难'商船的航线连起来,正是赤狄水师突袭的最佳路径!"
暴雨倾盆的码头上,韩昭率兵截住正要出港的十艘粮船。顾衍劈开麻袋,霉米中混着黑色颗粒:"不是硫磺,是赤狄黑火药的原料——鬼硝石!"
戌时的水师演武场,萧晨的银丝缠住试射的火铳。铳管内侧的螺旋纹令他蹙眉:"这不是工部制造的膛线。"他刮下铁屑在舌尖轻点,"含锡量超标,连续射击会炸膛。"
陆清晏核对军械簿:"兵部记录本月验收乌铳三百支,实际在库仅二百七十支。"她突然拽过验枪官的算盘,"每支铳的耗铁量多出两斤,差额足够造..."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话语。顾衍冲进浓烟,见试铳兵双手焦黑:"铳膛里提前装了火药!有人要灭口!"
韩昭从废墟中扒出半块腰牌:"工部虞衡司的匠籍牌!但此人三年前己除名..."他忽然用刀刮开牌面红漆,露出赤狄文字的刺青。
寅时的白龙滩笼罩在海雾中,顾衍的长刀斩断缆绳。萧晨如鬼魅般掠过船舷,银丝缠住赤狄信使的咽喉:"陈氏与赤狄王庭的密约,该现世了。"
羊皮密函在火把下渗出鲜血写就的文字:"...借秋分大潮献晏京..."陆清晏突然将密函浸入海水,隐形药水绘制的海防图逐渐清晰:"他们要火烧漕粮仓,引发京畿饥荒!"
破空声骤至,十二支火箭钉入甲板。陈氏死士从雾中涌出,为首者刀锋首指顾衍:"二十年前顾老将军水淹陈氏盐场,今日该偿命了!"
韩昭的横刀劈开桅杆,倾倒的船帆罩住敌船。顾衍趁机掷出铁尺,击落对方的面甲——竟是本该在狱中的工部侍郎!
卯时的金銮殿弥漫着血腥气,顾衍高举密函:"陈氏通敌罪证在此!"他踢开脚边木匣,赤狄王庭的金印滚落玉阶。
户部尚书突然出列:"顾大人昨夜擅闯陈氏宗祠,怕是栽赃嫁祸!"他展开诉状,"有佃农指证你胁迫陈氏管家..."
陆清晏的算珠声清脆响起:"《九章算术》商功篇有载,陈氏船队三年间的货物吞吐量,超东海物产十倍有余。"她甩出潮汐推算图,"这些多出的货物,正是经赤狄航线走私的军械!"
萧晨的银丝突然绷紧,殿梁上跌落个黑衣人,手中捏着未点燃的火折子。顾衍扯开其衣襟,心口的陈氏族徽覆盖着赤狄刺青:"看来有人想火烧金銮殿,坐实'天谴'之说!"
辰时的晏京码头,顾衍望着被铁链锁住的陈氏货船。陆清晏解开最后一道数术谜题:"货舱夹层的设计,用的是《营造法式》的'木经法'。"她指向船肋间距,"每宽三寸便多载百石,难怪能偷运鬼硝石。"
韩昭押着陈氏家主经过,老人突然狂笑:"顾翊,你以为赢了?赤狄战船己至白龙滩..."
"昨日丑时,赤狄水师触礁沉没十七艘。"萧晨抛来战报,银丝缠着半截赤狄将旗,"我不过在他们海图上的暗礁区,多插了几盏渔灯。"
顾衍望向海天交界处,朝阳正撕碎最后一片阴云。他握紧残珏的手忽然松开,玉屑随风飘向怒涛:"该修《海防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