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祈年殿，百官朝服被晨露浸得发沉。顾衍握紧袖中弹劾奏本，目光扫过丹墀上那尊新铸的青铜獬豸——兽首双目竟被人换成赤色琉璃。
"启奏陛下，工部都水丞郑澜昨夜畏罪自尽。"御史大夫捧起血书，"遗墨指控顾侍郎刑讯逼供..."
话音未落，殿顶藻井突然坠下铜铃。顾衍疾退三步，见铃铛里滚出颗黢黑铁丸，立时暴喝："闭气！"硫磺烟雾瞬间弥漫，他扯过陆清晏躲到蟠龙柱后，指尖触到柱面新刷的桐油。
"烟雾无毒。"萧晨鬼魅般现身，银丝手套捏着未燃尽的引线，"是声东击西。"他指向东南角，户部侍郎的乌纱帽顶正渗出青烟——那里面藏着半张未烧完的密函。
刑部验尸房内，陆清晏将焦糊的纸片浸入牛乳。碳化字迹逐渐显形："...戌时三刻，开阳门换防..."她突然用簪子挑起纸屑，"这不是松烟墨，是混了砒霜的犀角灰！"
"犀角灰遇热显影，需用孔雀石粉解码。"顾衍刮下铜铃内壁的绿锈，"看这纹路。"
显微镜下，铜锈拼出"甲字库"三字。韩昭猛地拍案："甲字库存着工部十年河工图！"
子时的甲字库寂静如坟，顾衍用铁尺撬开第七个樟木箱。泛黄的《黄河改道实录》里夹着绢帕，陆清晏就着月光辨认针脚："是双面回文绣，需浸入汞水..."
汞池里浮起血色舆图，萧晨突然甩出银丝卷走绢帕："别碰！绣线浸过尸毒！"他指尖翻飞拆解绣纹，"这不是河工图，是帝陵金井的构造图！"
寅时的显陵地宫寒意刺骨，顾衍用火把烘烤石壁。水珠沿特定纹路汇聚，逐渐显出人工开凿的导流槽："金井本该聚天地灵气，这些沟槽却在泄地脉！"
"看这里。"陆清晏的玉簪插入石缝，"《鲁班书》载，'金井泄气，需以人牲镇之'..."她突然僵住，簪尖挑出半片带符咒的指甲。
地面剧烈震动，韩昭的横刀劈开崩落的石块。暗河从裂缝喷涌而出，顾衍抓住浮木高喊："导流槽首通护城河！有人要水淹帝陵！"
混浊的水流中浮现木箱，陆清晏拼死撬开箱盖——里面堆满贴着兵部封条的雷火弹，引线己被浸湿："是幌子！真正要炸的是..."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地面传来，火光染红整个夜空。顾衍浮出水面时，看见观星台的铜仪在地动中倾斜，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正对户部尚书府邸。
郑禹府邸的书房己成焦土，顾衍踢开碳化的黄花梨案几。韩昭从废墟里扒出个铁匣："锁眼浇了铜汁，但侧面有气孔..."
"是鲁班盒。"陆清晏将铁匣浸入水缸，机括声接连响起，露出夹层里的盐引契书，"景泰西年的盐引编号，与暹罗贡米船队完全吻合！"
萧晨的银丝缠住房梁残骸："火是从地龙烧起来的。"他扯出半截铜管，"火浣布包着白磷，遇地暖自燃——纵火者至少提前半月布置。"
"半月前恰逢郑禹休沐。"顾衍用铁尺拨开灰烬，"但他书房暗格有被翻动痕迹..."话音未落，破风声骤至，三支弩箭钉入他脚边青砖。
西市钟鼓楼上，顾衍的长刀架在刺客颈间。对方却咧嘴一笑："顾大人不妨看看朱雀街。"
陆清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二十辆水龙车正冲向起火点，但车辙印深得反常。她突然拽过路边菜贩的秤杆："载重超八百斤，水龙车不可能这么沉！"
"是雷火弹。"顾衍劈开车厢，露出码放整齐的黑陶罐，"有人要趁救火时炸毁..."他瞳孔骤缩——所有水龙车都奔向国子监方向。
萧晨的银丝在屋檐间织成罗网："真正的目标在监生身上！今日有七位边将之子在听讲！"
暴雨倾盆而下，陆清晏撕开监生名册："七人父辈皆参与过赤狄和谈..."她突然将名册浸湿，隐显的朱砂标记连成北境布防图。
国子监柏树下，顾衍斩断最后一根引线。韩昭拎来被银丝捆成茧的刺客："是兵部武库司的主事！"
"不对。"陆清晏捡起刺客脱落的假须，"此人耳后有靺鞨人的黥面痕迹，但武库司主事是陇西人氏..."
萧晨的刀尖挑开刺客衣襟，心口赫然是赤狄狼图腾覆盖着大昭刺青："二十年前的赤狄战俘！他们被编入军籍，成了死士！"
顾衍捏碎半枚兵符："从军粮贪墨到雷火案，有人用了二十年布这个局。"他望向雨中巍峨的皇城，"该去会会那位'忠君爱国'的尚书大人了。"
卯时晨钟响彻晏京，顾衍的官靴踏过承天门血渍。丹墀上的獬豸兽首突然崩裂，滚出颗刻着"郑"字的金印——而本该跪在殿前的郑禹，早己化作一具戴着人皮面具的替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