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州铸铁坊的残垣爬满刺藤，顾衍用障刀劈开锈蚀的门闩。韩昭突然按住他肩甲："地下有震动，间隔十二息一次。"
枯井深处传来齿轮咬合声，顾衍将火折子投入井口。跃动的火光中，井壁铜管阵列泛着幽光——竟是失传的前朝"地听仪"。他抓起碎石掷向东南巽位，地面应声塌陷，露出三丈见方的地下熔炉。
"云纹箭。"陆清晏拾起半截箭杆，竹节状纹路在火光中流转，"《天工开物》载，此类箭矢需在窑炉加入硝石，烧制时..."她突然用玉簪撬开箭尾，滚出颗刻满梵文的铅丸，"这不是兵部的制式！"
疾风掠过淬火池，顾衍反手将陆清晏推向石柱。三枚吹箭钉入她发间木簪，箭尾银铃刻着暹罗八岐蛇图腾。韩昭横刀斩断偷袭者退路，却见那人耳后青筋暴突，转瞬化作腥臭血水。
"暹罗吹箭淬的是箭毒木汁液。"顾衍用铁尺拨开血衣，"但这人贴身穿着户部颁发的牙人绸衣。"他忽然撬开尸体臼齿，"金镶玉补牙，工部大匠才有的手艺。"
子时三刻的户部档案库，陆清晏解开束发的绸带。青丝垂落扫过樟木柜，突然在某处微微——发丝被磁石吸引。她撬开暗格，取出半枚生锈的盐引铜符。
"景泰西年两淮盐课短缺七万引，但暹罗贡米账目正好多出等值的缺口。"她将铜符浸入硝水，符面浮现朱砂勾画的漕船印记，"有人在用私盐换军粮，再用霉米顶替暹罗贡米..."
阴影中银丝手套拂过她肩头："陆主事漏算了市舶司的抽解。"萧晨指尖夹着泛黄货单，"当年每船暹罗米抽解两成，但实际入库数却足额——多出的两成霉米，正好填了青州军饷的窟窿。"
承天台钟声撕裂夜空，陆清晏的竹骨折扇抵住对方咽喉："萧掌事对二十年前的旧案如数家珍，莫非是天机阁纵容了这场偷天换日？"
"纵火架阁库的可不是天机阁。"萧晨笑着退入黑暗，"提醒顾侍郎，云雷纹里的白磷遇血会自燃。"
御史台地牢深处，崔延年的云雷纹官袍渗出冷汗。顾衍举起火把照向铁栏："去年腊月初八，你值夜时架阁库起火，烧毁的恰是盐铁置换的证据。"
"本官那夜在核查河工账目！"崔延年袖口金线突然迸出火星，他惊恐地撕扯官袍，露出内衬的硝石粉袋，"这不是我的！"
萧晨倒悬在梁上，银丝手套捏着半块磁石："云雷纹绣线掺了铁屑，崔大人没发现官袍总被磁石吸引么？"他甩出焦黑的账册残页，"火场找到的磁石碎屑，与您书房暗格里的正好是一对。"
暴雨冲刷着兵部武库铜锁，顾衍的尚方剑劈开库门。堆积的木箱里满是硫磺粉，他抓把粉尘在鼻尖轻嗅："辽东火山硫，纯度比官矿高三成。"
"青州军饷账目里有一笔桐油采购。"陆清晏展开《将作监物料录》，"但边军今年根本没领过桐油——这笔钱实际买了硝石！"
寅时二刻的显陵神道，顾衍踏过龟裂的汉白玉砖。韩昭突然跪地贴耳："地下有水流异响！"
"前朝引水渠。"陆清晏展开《龙首原堪舆图》，"若在此处截断地脉..."她将朱砂混入茶水泼向图纸，水痕显出一条贯穿帝陵的红线，"五处爆破点，正对应金木水火土五星逆行。"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地底传来，顾衍抓住陆清晏滚下台阶。火龙般的岩浆从裂缝喷涌，韩昭的横刀插入石缝："大人！地砖下有铁水槽！"
"他们用硫磺粉混合赤铁矿砂，借地热熔炼铁水。"顾衍劈开槽盖，沸腾的铁水里浮着未融的箭镞，"这不是破坏龙脉，是在铸造兵器！"
赤狄骑兵的号角声响彻燕北关，顾衍高举虎符冲入工部衙门。都水丞郑澜的腕间刺青渗出血珠——三枚铜钱叠山的印记在火光中狰狞如鬼面。
"你们郑氏一族，既贪墨军饷又私通赤狄。"顾衍的长刀挑开他衣襟，露出心口赤狼图腾，"但为何要毁自家江山？"
郑澜癫狂大笑："二十年前黄河改道，你们顾氏为保漕运，决堤淹了我郑氏祖坟！"他突然咬碎牙齿，却被萧清晏的银丝缠住下颌，"要怪就怪..."
八百里加急文书在此刻抵达，陆清晏指尖划过"赤狄持昭制横刀"的字样，突然将密信浸入硝水。隐显的朱砂标记连成星图，首指皇宫观星台。
"不是复仇，是篡位。"顾衍捏碎茶盏，"有人要借赤狄之手清洗朝堂，再用雷火之术伪造天谴！"
晨光刺破硝烟时，一队玄甲骑兵冲破永定门。顾衍官袍染血，身后囚车里的郑澜浑身缠满浸水麻布。皇城角楼升起三盏黄灯，狼烟却在更近处腾起——来自御史台地牢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