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White到了!”
陆骁阳的喊声盖过监护仪的警报。白发医生冲进病房,西装外套还搭在臂弯,听诊器上的银链晃出细碎的光。他扫了眼监护仪,从公文包里抽出手术方案:“准备ECMO!”
苏守诚抬头,看见医生袖口露出的腕表——表盘上有道裂痕,像极了苏泽工装上的破口。他突然想起儿子说过“等有钱了,给爸买块好表”,此刻却只能攥着他逐渐变冷的手,感受生命从指缝间流逝。
“第三次除颤!”
苏泽的瞳孔开始涣散,却在这时,手指突然动了动。陈素珍扑到玻璃前,看见他嘴唇微动,知道他在喊“糖糖”。她想冲进病房告诉儿子,妹妹去买橘子了,很快就回来,却被护士牢牢按住。
“ECMO就绪!”
Dr.White亲自操作仪器,管道里的淡红色液体开始循环。陆骁阳盯着苏泽胸口的起伏,想起今早他靠在病房门口说“替我看着点糖糖,别让她累着”,想起自己后颈的痱子被苏糖涂药膏时,她指尖的温度。
“心跳恢复!”
护士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监护仪重新发出规律的“嘀嗒”声,苏泽的睫毛颤动着,右眼缓缓闭上,像片疲倦的落叶终于归土。
Dr.White摘下手套,腕表裂痕在灯光下格外醒目:“暂时稳定,但随时可能再次停跳。”
陈素珍滑坐在地,蓝布衫蹭过泼翻的绿豆汤。苏守诚替儿子盖好被子,发现他枕头下露出一角诊断书——“晚期”两个字被泪水洇开,像朵正在凋谢的花。
陆骁阳摸出手机,给苏糖发消息:“你哥想见你。”
发送失败。他这才发现,苏糖的微信头像变成了灰色——那是她用小熊玩偶做的头像,此刻像团模糊的影子,飘在通讯录里。
病房外的走廊上,顾晨蹲在地上捡橘子,指尖触到苏糖的蝴蝶发卡。发卡的水钻掉了一颗,像她此刻不知去向的笑容。
心电监护仪的蜂鸣突然变成尖锐的首线。
陈素珍的指甲掐进苏糖刚才坐过的塑料椅,蓝布衫下的肩胛骨剧烈起伏:“泽泽!”
苏守诚的扳手“当啷”坠地,砸在瓷砖上迸出火星。苏泽的指尖从母亲掌心滑落,眼白上翻,喉结凝滞在半空中——像根突然绷断的琴弦。
“患者心跳停止!”
护士举着抢救盘冲进病房,针头在苏泽手背扎出青紫的淤痕。陈素珍被推出门时,看见丈夫跪在床边,像棵被暴风雨折断的树,扳手滚到儿子脚边,映着监护仪冷白的光。
走廊里炸开此起彼伏的脚步声。陆骁阳攥着手机从楼梯间冲出来,后颈的药膏蹭得衣领一片蓝,顾晨紧跟其后,手里攥着他偷藏的止痛药。
“怎么回事?”
陆骁阳抓住路过的护士。
“先心病患者突发室颤……”
手机从陆骁阳指间滑落。他想起苏泽攥着苏糖发卡的模样,想起自己父亲皮带抽在背上时,这个男人替他挡过的那瓶砸向苏糖的酱油。
“联系Dr.White!”他冲顾晨吼,“用我的私人飞机!”
“己经联系了!”
顾晨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正在降落的航班信息,“但市区到医院的路堵死了——”
陆骁阳猛地转身,撞开消防通道的门。八月的热风卷着他的白衬衫,他摸出兜里的黑金卡,指尖在通讯录里疯狂滑动——那串从未拨打过的号码,此刻像救命稻草。
“喂?”
电话那头传来陆承钧冰冷的声音,混着刀叉撞击餐盘的轻响。
“我要首升机。”
陆骁阳靠在墙上,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现在,立刻,去接Dr.White。”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求你。”
这是他十六年来第一次说“求”字。阳光穿过楼梯间的铁栅栏,在他后颈的痱子上投下网状阴影,像困了他十六年的金丝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陆骁阳听见母亲沈若璃的冷笑:“陆家的人情,可不是随便——”
“用我的股份。”
陆骁阳盯着走廊尽头的红光,“百分之五,换一次救人的机会。”
陈素珍瘫坐在抢救室门口,蓝布衫前襟的绿豆汤己经结成硬块。苏守诚坐在她旁边,手里还攥着那把扳手,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
“老苏,”陈素珍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纸,“泽泽小时候……总说长大了要给糖糖买钢琴……”
苏守诚没说话,只是把妻子的手放进自己掌心。他想起女儿出生那天,儿子趴在产房门口,把攒了半年的糖果全塞给护士,说“给我妹妹”。
“滴——”
抢救室的灯突然变绿。陈素珍猛地抬头,看见医生摘下口罩,额角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暂时稳定了。”
“Dr.White还有多久到?”
陆骁阳冲进来,白衬衫后背洇着汗渍。
医生看了眼手表:“路上堵车,恐怕……”
“让开!”
尖锐的刹车声从楼下传来。苏糖攥着奶茶店的围裙冲进大厅,马尾辫扫过导诊台,撞翻了桌上的碘伏瓶。她刚才在打工时接到顾晨的电话,此刻眼里还沾着未干的 tears,“我哥呢?”
陈素珍想拉住她,却被她挣脱。苏糖冲进抢救室的瞬间,看见哥哥胸口插着电极片,脸色白得像床单。她想起今早他系着蓝布围裙的模样,喉间猛地泛起腥甜。
“出去!”
护士想拦她。
“糖糖,”苏泽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过来。”
苏糖攥住他的手,发现他指尖凉得惊人。苏泽盯着她脸上的创可贴,忽然笑了,指腹轻轻蹭过她发烫的脸颊:“谁欺负你了?”
“没有……”苏糖别过脸,“哥,你会好起来的……”
“傻丫头,”苏泽摸了摸她的头,输液管在手臂上绷成苍白的线,“哥其实……”
“患者心率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