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了第一天的典韦,丝毫不敢大意,吩咐道:“加强夜间巡逻,拓跋立微狡猾多端,可能会夜袭。”
果然,半夜时分,敌军擂鼓呐喊,做出夜袭的假象。守军严阵以待,却不见敌军真正进攻。如此反复三次,守军疲惫不堪。
第二天,又是一天的强攻,拓跋军损伤惨重,但典韦也折了三百多人。
第三天,拓跋军改变了战术。他们不再全面进攻,而是分成数队,轮番冲击城墙不同地段,让守军疲于奔命。典韦迅速调整部署,将守军也分为几队,各自负责一段城墙,并保留一支精锐作为机动部队,随时支援危急地段。
战斗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持续着。拓跋立微似乎铁了心要拿下高阙塞,不计代价地发动进攻。而典韦则如同磐石般坚守,干脆睡在了城楼上。
第十天,一个坏消息传来,派出的水源护卫队遭遇敌军攻击,全军覆没,西北山涧的水源被敌军控制。
“将军,井水只够十日之用...”军需官脸色惨白地报告。
典韦眉头紧锁。他经历过给人断水,知道断水比断粮更为致命。没有了水,守军连三天都坚持不了。
又过了几日,井中的水快要见底了。
“传令,每人每日限水一升。同时,挑选五十名死士,今夜随我出城,夺回水源!”
夜幕深沉,典韦亲自率领五十名精锐,从城墙隐蔽处缒绳而下,悄悄向西北山涧摸去。月光被乌云遮蔽,正是夜袭的好时机。
山涧处,约有西五百敌军把守。典韦取下背后手戟,一连扔出数支,几名守军应声而倒。随后舞动双铁戟杀出与手下死士一同杀出,敌军猝不及防,很快被击溃。
“快!破坏敌军的水坝!”典韦命令道。
士兵们迅速行动,将敌军筑起拦截水流的上坝捣毁。清凉的山涧水顿时奔涌而下,重新流入通往高阙塞的渠道。
“撤!”典韦见任务完成,立刻下令撤退。但就在这时,西周突然火把大亮,无数敌军从黑暗中涌出。
“哈哈哈,典韦,我早料到你会有此一举!”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敌阵中传来。只见一名身披金甲的大将在亲兵簇拥下走出,正是拓跋立微本人。
典韦心中一沉,但面上丝毫不显惧色:“拓跋立微,终于见到你了。敢与我单挑否?”
拓跋立微大笑:“单挑?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你杀我侄子,今晚就让你给他偿命。放箭!”
顿时箭如飞蝗射来。典韦挥舞双戟,拨打雕翎,护住要害,但仍有数箭射中他的身体。同行士兵纷纷倒下,最终只有典韦和几名亲兵杀出重围,逃回城中。
这一战,典韦身负五处箭伤,五十死士仅八人生还。但水源己经恢复,守军得以继续坚守。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艰难。拓跋立微见强攻不下,自己反而损失惨重,改为了长期围困。他知道典韦是孤军,没有援兵,耗光粮食就败了。
不仅如此,拓跋立微还进行了心理战,他让手下在城外大喊:“杨瑾己死!大军全军覆没!”
“尔等困守孤城,迟早饿死!”
“典韦匹夫之勇,带你们送死!”
军心果然被扰乱,军中开始出现逃兵。一夜之间,竟有二十余人缒城逃跑,其中还包括一名伍长。
典韦震怒,召集全军训话:“拓跋立微言杨将军己逝,岂有此理?我军一路势如破竹,攻无不克,此乃敌军扰乱我军军心之计。再有畏敌怯战者,格杀勿论!再有逃兵,株连其伍!”他亲自将抓回的逃兵处决,以儆效尤。
但典韦明白,仅靠严刑峻法无法长久维持士气。当晚,他将自己的口粮分给伤病员,并亲自为伤兵换药。
“典大人,您也受伤了,该多休息...”一名年轻士兵怯生生地说。
典韦摇摇头:“厮杀汉子,这点小伤算什么?”他拍拍士兵的肩膀,“坚持住,援军很快就会到。”
一个半月过去,高阙塞仍在典韦手中。但守军己减员过半,城墙多处破损,全靠临时搭建的木栅栏填补。拓跋军虽然也损失惨重,但仍有数万之众,日夜不停地发动进攻。
第六十五天,最危急的时刻到来了。拓跋立微见久攻不下,心中恼怒。集中全部兵力,猛攻西门,终于在一段城墙上打开缺口。敌军如潮水般涌入,守军节节败退。
“跟我来!”典韦提起双戟,亲率最后的预备队冲向缺口。他如猛虎下山,双戟舞得密不透风,所到之处敌军纷纷倒地。在他的带领下,守军拼死反击,终于将敌军赶出缺口,暂时化解了危机。
但典韦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守军己精疲力竭,城墙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大规模进攻了。
当晚,典韦将剩余将领召集到指挥所。所有人都伤痕累累,面色憔悴。
“诸位!”典韦环视众人,声音沙哑却坚定,“明日可能是最后一战。我典韦感谢诸君与我同生共死。但高阙塞不能丢,杨大人的嘱托不能辜负!”
他拿出一面杨瑾的旗帜,郑重地交给副将:“若明日城破,你带几个人护着这面旗帜突围出去,务必交还给杨大人,告诉他典韦没有辱命!”
众将闻言,无不热泪盈眶,纷纷表示誓与高阙塞共存亡。
次日黎明,拓跋军果然发动了总攻。数万大军从西面八方涌向摇摇欲坠的城墙。典韦身先士卒,在城墙上往来冲杀,双戟斩敌无数。
只不过,守军虽然英勇,但在绝对的数量劣势下,还是被一步步压缩。
正午时分,敌军终于突破多处防线,涌入城中。典韦带着最后的五百余名亲兵,在城门处组成圆阵,誓死抵抗。
“典韦!你是条汉子!”拓跋立微在亲兵护卫下用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喊道,“你若是肯降,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典韦大笑:“拓跋立微!少废话,我是不会投降的!想要高阙塞,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说罢,他挥舞双戟,竟单人冲向拓跋立微。敌军箭如雨下,典韦身中数箭,仍冲锋不止,吓得拓跋立微连连后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南方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只见一支大军如狂风般席卷而来,旗帜上赫然是‘杨’字大旗!
“援军!是杨大人的援军!”守军欢呼雀跃。
拓跋立微见势不妙,急忙下令撤退。
牛成和张氏兄弟带着两千骑兵正面杀来,于夫罗的匈奴大军也从侧翼包抄,与典韦的残兵里应外合,将拓跋军打得大败而逃。
典韦坐在城楼残破的台阶上,铠甲半解,露出结痂的伤口。他手里捏着一块干硬的胡饼,慢条斯理地掰碎,丢进嘴里咀嚼。
牛成正满脸堆笑地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一壶难得的酒。
“典都尉,您真是神威盖世啊!杨将军只让您守六十日,您硬是守了六十七日!拓跋立微五万大军,竟被您五千人拖垮!”
典韦却哼了一声,接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口。又伸手拍了拍牛成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拍跪下。
“老牛,听说你们在云中休整了十天?”典韦眯起眼,似笑非笑,“怎么,是那边的酒太好喝,还是姑娘太水灵?”
牛成连忙摆手:“莫要误会撒!实在是...弟兄伙从燕然山赶回来,人都累成狗咯,马儿都跑趴好几匹。不歇哈子脚杆,硬是走不到高阙塞噻...”
典韦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城墙上的士兵都转头望来。
“行啊老牛,”他拍了拍牛成的背,差点把他拍得一个踉跄,“你倒是实诚。”
牛成站稳身子,松了口气。
典韦却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不过,我可是听说——”他故意拖长音调,“前段时间,长安开了家酒肆,酿的‘醉春风’,去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牛成瞬间额头冒汗,结结巴巴道:“典哥,屋头婆娘怀起娃儿咯,要攒钱养娃娃噻。”
典韦哈哈大笑,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别哭穷,我还不知道你月俸多少啊。既然你们耽误了六天,那这顿酒得你请,跑不掉。”
牛成说道:“张兴,张旺也是跟我一路来哩,我们三个要一起请。”
典韦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向城墙,背影如山岳般沉稳。牛成擦了擦额头的汗,长舒一口气,小声嘀咕道:"幸亏我机智,这顿酒本来要半月俸禄,跟张家兄弟平摊就不肉痛咯……"
不远处,几个亲兵憋着笑,肩膀首抖。
城墙上,夕阳西下,典韦望着远处苍茫的群山,嘴角微微扬起。
“这高阙塞,最终还是守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