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更容易体会到人生真谛吧。他刻意不可以的忽略了的警笛的长鸣,只专注于游泳池潺潺的水声。他想到不久前和小姑娘躺在一张床上得日子;想到妻女打来电话关切的问候;想到城乡结合部的老父母送来的大萝卜……恍如隔日。
穿着冬季柔软的睡衣,赤着脚走在泳池边。冬天寒冷的温度让他的肤色又青变紫,映着荡漾的水纹显得有些诡异。
他忽然想起十几年前在监狱里欧阳乐之憎恨的眼神,他看着自己的手和手心里乌黑的手枪——耳边响起了欧阳乐之的辱骂声:你不得好死——
穿着制服的警察从大门鱼贯而入。贾良畴对打前锋的老朋友咧开了嘴。
石兵被他笑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情愈加的不美妙,他叹了口气说:“老贾啊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这么多年的老同学,我不想对你动粗,你就……”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贾良畴手中的手枪,脸色一变说,“贾良畴,你最好不要做无意义的反抗!”
贾良畴只是笑着。咯咯咯咯的,冷风一吹,举着枪的警察都不由得一抖。
石兵也觉得无比凄凉。看着贾良畴笑的扭曲的脸,心想,政法大学的高材生怎么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害怕贾良畴失去理智做出失控的行为就让周围的警察们警惕。
贾良畴给手枪上膛。清脆的声音让石兵心头一紧。
之间贾良畴把枪口指在了自己太阳穴之上,开了枪。
血花四溅。
失去控制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便径直地砸进游泳池里,一个巨大的水花后,池水化为赤水,水面久久不能平静。
寒风吹过,血腥味充斥着在座所有人的鼻腔。
石兵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贾……贾良畴——!”
……
陆彧铭醒来,阳光还是璀璨的,麻雀依旧不厌其烦的叽叽喳喳,床的另一次依旧空空如也。王妈依旧端来早餐,他食不知味的咬着面包听今天的早间新闻。
新闻女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了一条又一条快讯,直到……
“齐光省桂姝市市委书记贾良畴在家中畏罪自杀……”
他一愣。
王妈便把面包片放进烤面包机一边嘟囔着“活该,罪有应得的玩意”之类的话。陆彧铭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贾良畴的死亡意味着他身后巨大的利益团体可以转危为安,至少他们得以喘口气了。简单地说,这个利益团体抛弃了贾良畴,他不过只是一个替罪羊。
陆彧铭意识到,对凯乐石油的调查已经迫在眉睫了。
他迅速拨通了苏芊的电话:“今天的国内新闻看了吗?”
这几天,苏芊一直住在埃弗拉的村子里就没挪过窝!什么新闻,这里连3g都没有,上个网费了老劲了。她看着勉强连上网,费了半天劲才登上的推特和微博,泄气的问陆彧铭:“国内出了什么事?”
“贾良畴死了,畏罪自杀。”
苏芊差点没被一口羊肉噎死:“什么?你,你再细说一下!”
“警方在贾良畴的别墅内发现两千七百万现金还有四吨的黄金。还有枪支弹药。是一个加强排的配置了。”
“贾良畴可以,其他人就一定可以。”苏芊若有所思,“但是国内与国外比起来搞这么一大堆违禁枪支要苦难太多,他们一定有渠道。并且,更加危险。你在国内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陆彧铭挂了电话,思来想去又拨通了罗州的。
……
祁果对国内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他怀里揣着小本本,坐在上下起伏的车厢里,鼻息间是已经习惯了的尘土气息,阿德南轻哼着阿拉伯风味的民谣,让祁果有了一种她只是来非洲度假的错觉。
只是日夜兼程的疲惫感让她很不好受,而且压缩干粮一点也不好吃,水也有限。
阿德南似乎并不着急。还记得昨天傍晚他把昏昏欲睡的她叫醒,那傻逼扛着步枪,十分具有童心的笑着说:“醒醒,我们去打猎!”
神特么打猎!打什么猎?羚羊。
确实是打羚羊。
他们的车静静地停在枯草地里,他和阿德南小心潜行。这个时候还有不少瞪羚趴在地上吃草。它们以嫩的容易消化的低矮植物为食。它们的两只眼睛非常大,两个眼球向外突出,故名曰:瞪羚。真的在瞪着你唉……
祁果有点摸不行阿德南是要干嘛。她被他按在草丛里,观察那只正悠哉悠哉吃草的亚成年瞪羚。阿德南说:“瞄准它。”祁果照做。
瞄准镜里,这种生物格外的漂亮。它有一对螺旋状黑色的角,棕色的表皮,身体两侧均有一道黑色的皮毛清楚地划分了背部的棕色和腹部的白色。从祁果的角度还可以看到黑色细短的尾巴,还有……两颗青色的蛋蛋……原来是公的……
阿德南拍了拍她的背,让她架起枪支,说:“瞄准它。”祁果照做。
“然后开枪?”
唉?祁果心里发虚。心说不行吧,瞪羚好像有很多都是濒危物种吧?
阿德南瞪了她一眼:“你在愣什么神?连羚羊都不干杀,还能指望你去杀人吗?”
“这不是一回事!”祁果着急的大喊,“人类又不是濒危物种,而且瞪羚又不会企图弄死我!”
“你不杀它们我就会考虑杀掉你。”阿德南冷冷的威胁道,“反正领养这种生物不是被狮子吃掉就是被豹子吃掉。反正都是吃掉,被人类吃掉也是一样的。快点!它要跑了!”
祁果居然觉得这套理论很有道理。她想,如果自己精神再这么不坚定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被他彻底洗脑的。她的心态起伏太大,连手都有点抖了。子弹偏离了轨道一头钻进了草地里。
瞪羚被枪声惊到。它明显楞了一下,然后逃跑了。它不紧不慢的跑着然后突然跳高,祁果怀疑它是不是反射弧太长(这种行为是由阿默兹·扎哈维在研究瞪羚时发现的。跟反射弧没有半毛钱关系,是祁果脑洞的问题)。
阿德南狠狠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分心了傻蛋!在战场上,分心会让你成为别人的枪下亡魂!”
祁果低声说是。她为自己的不专业行为检讨。
阿德南拉着她继续找目标。这一回他不再给她找活靶子了,要她自己找。自己选择合适的猎物和角度,自己调配枪支。
瞪羚与死的矿泉水瓶、砖头和死羊到底不一样。它们是活的,一受惊就会蹦出很远。祁果有两回是因为距离太近动作太大把猎物吓跑的。不知道挨了阿德南几巴掌和多少句臭骂了,虽然打的不是特别疼,但内心是鄙夷自己的。太废物了吧,连头瞪羚都打不到!
阿德南已经下了命令,今天的晚饭就是瞪羚。打不到就饿死吧。
祁果躲在草丛里一动不动。观察着视野范围内所有能动的的东西。她看到了耳廓狐,那种小脸大耳朵的小型动物一看就不好吃。猎豹花豹等等一系列食肉动物都不好吃。还有爬到自己身上的恶心昆虫,尤其是该死的蚊子,她脸上脚腕上的大包都是拜它们所赐!
终于有头瞪羚过来了。它明显还未成年。头顶的角还刚刚冒出一个小头。稚嫩颤颤巍巍的左顾右盼。它在找妈妈吗?
祁果全身紧绷,身体的肌肉紧张起来,连呼吸都放轻了。瞄准镜里的小家伙低下头吃草,年幼还尚无多少经验的它对潜在的危险感知不足,始终没有发现远处树根下两个虎视眈眈的人类。
祁果果断扣下扳机。看到子弹成功击中小瞪羚的胸廓,那一刻她比奥运射击运动员拿到了金牌更加兴奋。
她放下枪,拽着瞪羚的两个蹄子来到阿德南身边。后者轻轻一踢将至扛到肩上回了营地。
其他人都有不多不小的收获,有的人捉了好几只野兔怕不是掏了兔子窝。总之,祁果是收获最小的,但一只幼年瞪羚的一条腿也够她吃饱得了。
阿德南处理瞪羚,看着她生火。祁果很庆幸自己是半个农村孩子,生火做饭还比较擅长,否则可能会被阿德南嫌弃至死。瞪羚的血流了满地,然后被开膛破肚,内脏全丢尽熊熊燃烧的火堆里。
各个小组的火堆是零星分布的,或许集合起来效果会好一些,但是阿德南并没有这么做,祁果便询问缘由。得到的答复是:“没有理由,我愿意。”这样任性的回答。
祁果认为阿德南绝对是在敷衍她。但她也懒得去问,拿着阿德南写下的一条腿就放在火上烤。直到烤的香味溢出滋滋流油,捏了一点盐在上面,张嘴就啃。糊了的也不在意,反而糊香糊香味道更好。
阿德南说:“觉得今天如何?”
祁果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撕扯着羊腿肉凶猛的像草原上的母狮子。然后看着被自己啃剩下的骨头说:“这是我射杀的第一个活物。”
阿德南点点头:“射杀人类也是如此。”
祁果缄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