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扒出来的?
匣子她已命人锁在八仙过海图的暗墙内。
若非知情者,绝无可能轻易找到那处地方。
当初就是用来应对随时有可能被圣上抄家的对策,才会挖那堵暗墙,以便藏私。
现在……
被江姝意扒出来了。
许氏眼前一黑:“不,意儿……”
那里面装着号令兴州势力的玉牌、兴州祖宅的库房钥匙和账本等……
特别是账本。
沈氏大族的总账本全在里面。
若落到顾琰之手里,就等于沈家的把柄落在奸人手中。
奸人乃皇帝心腹,皇上很快便会知道沈府的野心,到时……
就不是失去一方财富那么简单。
而是诛灭九族之罪。
“快拦下她。”
“夺过她手中的匣子。”
“江姝意,住手。”
“打开。”江姝意转手递给顾琰之。
顾琰之挑眉,手指撩起金色的锁,轻轻一拧。
锁在他手里不堪一击,瞬间歪了。
许氏冲过去,却被黑风卫拦下,她不顾往日形象,大喊大叫,企图唤来沈府的奴仆和护院。
可是人呢?
人都被顾琰之的人,拦在了院外。
锁被拆了。
顾琰之准备打开红匣子时,一道身影从门外冲入,撞飞了江姝意手里的红匣子。
“哗啦”一声。
红匣子抛上半空。
装在红匣子里的一封封信,飘飘洒洒,掉了一地。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许氏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老夫人交给她的,真的是兴州祖业的掌管权。
既然是掌管权,那自然要有号令兴州的玉牌、兴州祖基库房钥匙和大族的账本。
这才算真正的掌事人。
可是……
除了一堆信,什么也没有。
刚才紧张、慌乱、激动,甚至有了用命拼搏的心,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里。
无力、伤神,还有一抹失落感。
老夫人都死了,那兴州的掌管权交到谁的手里?
而刚才进来撞江姝意的人,正是乔莲。
乔莲那一撞,把江姝意撞进顾琰之的怀里。
这一幕,恰好让沈铮流看见。
“顾琰之,放开她。”
“扫兴。”
顾琰之扫过乔莲,握着细腰的手,不但未松开,反而收紧了几分,往自已怀里拽。
但是很快,他又松开了江姝意的腰。
因为江姝意不知从哪顺来的刀,直冲向乔莲,握住了乔莲的手掌。
尖刀穿刺掌心,钉在门窗。
惨叫声,随之响起。
“啊——”
……
“意儿,不要这样了,你不要再这样。”
沈铮流一直看着她大闹沈府。
好像一个挣脱开牢笼的恶奴,赤着脚,杀遍负她之人。
可是……
可是……
可是什么?
沈府的确给她做了一个金丝笼,负了她。
但他又觉得很委屈。
他对她所作所为,都是被迫而为,并非他本意。
“你要的,统统都可以拿走。”
“沈府的家财,本就由你管着,你想要多少就搬多少。”
“但是请你,不要再闹了好吗?”
“我们的祖母……”
他泣不成声、悲痛欲绝:“已经死了。”
死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死的又不是她的祖母。
江姝意目光冰冷:“我要兴州的掌管权。”
沈铮流神色骇然,这些日子的包容与不解,终是令他动怒:“江姝意,你当真无情无义。”
“对。”
乔莲已疼晕了过去。
江姝意退后了一步,冷笑:“情义是最无用的东西,不是吗?”
百年前,江家扶鼎而上,高官厚?。
沈铮流的老太爷还只是一个落魄书生,沈家乃落魄户,哪里是什么世家之首。
乱世之下,沈家老太爷沈重黎,承蒙她江家老太爷江忠所救。
江忠赏识沈重黎的才华,把他引荐给新帝。
当时墨氏先祖帝刚继承大统,正是用人之际。
沈重黎成为朝中新贵,皇帝心腹,与江忠义结兄弟情。
沈重黎倒是与江忠守情守义,江忠战死时,他不远万里去为江忠收尸,亲自抬棺送他下葬。
百年后,在沈家族训留下:沈江两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才过了几载春秋,几个岁月,沈府早不复原来的面貌,初心不再。
屠杀人满门者,却跟她谈情义,可不可笑。
她恨不得吸他的血、扒他的皮、要他命,叫他尝尝背叛和满门凋零的下场。
送沈家满府下地狱去见他们的老祖宗。
“你……”沈铮流的心彻底的碎了,无言以对,心里冤屈。
他根本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从前那个依偎在他怀里,温温柔柔,娇软依恋他的人儿,为何不见了?
“我……”
他喉咙哽咽的问:“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改。”
“不,你不需要改。”江姝意不屑。
捡起脚边的信,看了看。
然后笑了……
老太太真狡猾,利用许氏,再透过她江姝意的手,把她捏造的用来诬陷族长的罪证,由她江姝意亲手扒出来,再转交到顾琰之手里。
坐实了老太太因窥探族长的计谋,反被族长发现而被杀人灭口的戏码,如此,便盖住了沈府和皇帝勾结,残害忠良的真相。
到时告示一贴,再用舆论推演一波,伪造一场她江姝意受沈族长蒙蔽、挑拨,才导致对沈府和皇帝产生巨大的误解,才会登上鸣冤台诉告冤屈。
如今“真凶”浮出水面,沈府和皇帝都成了无辜者。
最后再说服沈族长,叫他亲口认罪,再从皇室点一名亲王下水,这一局,又变成了夺嫡篡位之争,燕帝与沈府的口风彻底逆风翻盘。
底层的百姓看问题都很简单,上面的人想给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你就只能听到他们想让你听到的风声,听多了,老百姓自然就信了。
老太太真是……
死的好哇!
到死都还在算计她,那她就不客气了。
江姝意撕了信,踩在脚下,问:“给还是不给?”
沈铮流彻底绝望。
江姝意已不与他同心,兴州的祖业乃沈家命脉,他还是有几分理智在。
沈铮流摇了摇头。
答案已给。
江姝意并不意外,兴州祖业才是沈家的大财。
她就算拿走沈府整座库房,也并不能伤到沈府根本。
可见沈家财富庞大。
她对顾琰之说:“沈家在兴州还有商行,日进斗金,但山高水远,大人一时半会过不去,不如就先搬走沈府的库房吧。”
“还是沈少夫人大方,守义。”
顾琰之薄唇一扯,手中捏着红匣子里的信,下令:
“无需再清点账目,全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