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县衙后院,弥漫着一股炽热的气息。炉火熊熊燃烧,匠人正全神贯注地将熔化的铜水缓缓倒入模具之中。那铜水宛如金色的液体,在模具里翻滚涌动,发出滋滋的声响。金荣桂双手抱臂,眉头紧锁,静静地盯着这一切。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廉政的期许,又有对现实的无奈。
过了一会儿,一块块铜牌逐渐成型。匠人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从模具中取出,只见铜牌上清晰地刻着“清正廉明”西个大字。那字体刚劲有力,仿佛在诉说着一种坚定的信念。师爷栾世襄站在一旁,抚着胡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大人此举,必能震慑贪吏,让这济宁官场焕然一新啊。”
金荣桂却只是冷笑一声,缓缓说道:“铜牌能刻字,可人心又岂是能轻易刻住的?这官场的腐败,又岂是几块铜牌就能改变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无奈,仿佛在叹息着这个时代的悲哀。
窗外,细雨绵绵,如丝线般纷纷扬扬地飘落。雨滴打在窗棂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铜牌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冷的光,显得格外刺眼。而此时,在县衙的账房内,昏暗的灯光下,盐商正偷偷地将一袋袋银元送入账房。那银元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腐败的乐章。账房先生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双手颤抖着接过银元,眼神中满是欲望。
金妻王氏病逝己经半年了。在这半年里,金荣桂时常陷入深深的痛苦和自责之中。他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没有好好照顾王氏。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独坐书房,手中着亡妻留下的绣帕。那绣帕上还残留着王氏淡淡的香气,仿佛能让他感受到王氏的存在。
忽然,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歌妓白凤兰披着薄纱,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的身姿轻盈,宛如仙子下凡。她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妩媚。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金荣桂的身边,柔声道:“大人夜深未眠,可是寂寞?”说着,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桌案上的铜牌,留下一道淡淡的脂粉痕迹。
金荣桂闭上了眼睛,没有拒绝白凤兰的靠近。窗外,铜钟在细雨的敲击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是时间的流逝,又仿佛是他内心的挣扎。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做,可他却无法抗拒白凤兰的诱惑。在这个孤独的夜晚,他渴望有一个人能陪伴在他身边,给他一丝温暖。
济宁最大的酒楼“醉仙楼”内,灯火辉煌,热闹非凡。新任督军赵德柱在这里设宴,宴请济宁县的大小官员。金荣桂身着官服,神情庄重地走进了酒楼。他的心中充满了疑虑和不安,不知道这次宴会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
宴会开始后,金荣桂的铜牌被呈上。赵督军接过铜牌,把玩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忽然,他将铜牌掷在地上,大笑道:“金县长,这玩意儿能当饭吃?在这乱世之中,没有银子,什么都办不成。”他的声音洪亮,在酒楼内回荡。
席间,商会会长悄悄地凑近金荣桂,压低声音说道:“大人若要升迁,需‘打点’上面的人。这官场就是这样,不懂得变通,是很难有前途的。”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
金荣桂望着地上的铜牌,心中五味杂陈。那铜牌上的“清正廉明”西个字,此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铜牌落地,沾了酒肉油腻,仿佛象征着他的廉政信念己经被这官场的污浊所玷污。
栾师爷在昏暗的厢房里,心情十分复杂。他出身寒门,一心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家人创造一个好的生活。可如今,家中的老母病重,需要大量的银子来治病。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痛苦。
这时,盐商走进了厢房,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他手中捧着一个精美的匣子,缓缓走到栾师爷的面前,说道:“听闻栾先生精通金石,这鼎可比铜牌实在多了。”说着,他打开匣子,里面竟是一尊纯金小鼎。那金鼎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栾师爷望着金鼎,心中的贪念开始悄然萌生。他想起家中病重的老母,想起自己多年来的艰辛,最终,他颤抖着双手,将金鼎藏入了袖中。窗外,铜钟锈蚀的裂缝悄然扩大,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挣扎和堕落。
清晨,阳光洒在县衙的大门前。佃农葛老栓满脸焦急地跪在县衙前,哭诉道:“大人,李家强占我田,反诬我偷粮!求大人为我做主啊。”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金荣桂坐在公堂之上,听到葛老栓的哭诉,拍案欲查。他心中的正义之火被点燃,想要为葛老栓讨回公道。可就在这时,师爷栾世襄拦住了他,轻声说道:“大人,李家是赵督军的姻亲,我们得罪不起啊。”
金荣桂望向堂上高悬的铜牌,那“清正廉明”西个字此时显得那么刺眼。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最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了追查。葛老栓被衙役拖走,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愤怒。铜牌映出他扭曲的脸,仿佛在诉说着这个世界的不公。
深夜,金荣桂独自坐在书房里,望着桌上剩余的铜牌,心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他想起自己曾经的抱负,想起自己想要做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可如今,却一步步走向了堕落。
白凤兰从背后拥住他,轻声说道:“何必自苦?乱世中,清官活不过三集。你看看周围的人,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她的声音温柔而又诱惑。
金荣桂听了白凤兰的话,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他默默地将剩余的铜牌放入熔炉中,点燃了火。铜水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倒映出他猩红的双眼。那铜水仿佛是他心中的欲望,在不断地翻滚。
翌日,他默许了盐商的私盐买卖。第一笔贿银被铸成镇纸,压在公文上。那镇纸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仿佛在嘲笑他的堕落。
暴风雨夜,狂风呼啸,大雨倾盆而下。县衙铜钟无人自鸣,声如泣血。那钟声在夜空中回荡,仿佛是上天的警告。更夫看见钟上浮现血色铭文,吓得在地。
金荣桂冒雨冲入钟楼,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他望着钟内锈蚀成片剥落,露出早年刻的“天理人心”西字——那是他上任第一天亲手所刻。他的心中一阵刺痛,仿佛被一把利刃刺穿。
他踉跄退后,踩碎了地上最后一块廉政铜牌。那清脆的破碎声,仿佛是他心中最后一丝正义的破碎。他望着钟上的“天理人心”西个字,心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
清晨,阳光洒在县衙的屋顶上。金荣桂下令将铜钟重新粉刷。匠人问:“里面的字要留着吗?”他沉默良久,最终答:“用油漆盖住。”他不想再看到那“天理人心”西个字,因为那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堕落和罪恶。
铜钟被涂黑的那一刻,济宁城外乱葬岗上,葛老栓的尸身旁,一株野草穿透了他紧攥的铜牌碎片。那野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这个世界的无奈和悲哀。
金荣桂望着被涂黑的铜钟,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自己己经彻底迷失了方向,再也无法找回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