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的风裹着甜丝丝的年味儿钻进楼道时，林凡正踮脚够便利店货架顶层的蜜枣。藏青毛衣的袖口滑下来，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腕，被陆沉攥在手心里暖着——他总说她这双手该弹钢琴，不该冻着。
"小满！"
熟悉的唤声从身后传来。林凡转身，正撞见张阿姨提着两袋橘子站在便利店门口。她穿了件酒红色棉服，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像朵开得正艳的山茶："可算逮着你俩了！昨儿还说去你家拜年，偏赶上你妈包饺子，没捞着说两句话。"
陆沉立刻松开林凡的手，把蜜枣接过去放进购物篮："张阿姨新年好。"他耳尖泛红，像小时候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模样——林凡望着他这副样子，突然想起上周张阿姨在楼下遇见他，非塞给他一把糖："小陆啊，小满这丫头从小挑嘴，你可得把她喂甜了。"
"好嘞阿姨。"陆沉低头应着，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昨天还和小满煮了红枣粥，她喝了三碗。"
张阿姨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成了花。她伸手戳了戳林凡的脸颊："你这丫头，从前瘦得风都能吹跑，现在倒学会藏肉了。"她的目光扫过陆沉，"都是小陆惯的——上回在我家吃饭，你夹给小满的虾都快堆成山了。"
林凡的耳尖发烫。她想起上周末在张阿姨家，陆沉确实把剥好的虾一只只码在她碗里，自己只吃了半盘青菜。当时张阿姨拍着他肩膀说"没白疼这孩子"，他还耳尖通红地解释："李若溪胃小，吃不多。"
"张阿姨，我们正打算买热饮。"林凡拽了拽陆沉的袖子，转移话题。她指了指货架上的橙汁，"便利店新到的现榨，加热过的。"
"巧了！"张阿姨从塑料袋里摸出个保温杯，"我刚在服务台热了橙汁，给你俩尝尝——"她拧开盖子递过去，"小陆，你尝尝甜不甜，我家那口子非说加了糖精，我偏说他味觉退化了。"
陆沉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甜橙的香气混着热气扑在脸上，他眼睛亮起来："甜！像......像李若溪做的糖画。"
林凡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昨晚陆沉蹲在她书桌前，看她用糖稀画兔子。他的手指悬在半空，不敢碰，怕碰碎了那抹脆弱的金黄："我小时候总偷吃你画的糖画，你追着我满院子跑。"
"那是你馋。"林凡笑着替他擦掉嘴角的橙汁渍，"现在不馋了？"
"现在......"陆沉的喉结动了动，"现在想吃你亲手画的，一辈子。"
张阿姨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她捂着嘴瞪大眼睛，保温杯差点掉在地上："哎呦喂！这小子，没大没小的！"她的脸却笑成了朵石榴花，"小满啊，你可攥紧了这小子——这么会说话的，打着灯笼都难找。"
林凡的耳尖红得能滴血。她望着陆沉，他的眼镜片上蒙着层橙汁的雾气，眼睛却亮得像星子。她突然想起前世——不，她摇摇头，只记得此刻他掌心的温度，比橙汁还烫。
"张阿姨，我们去结账啦。"林凡拽着陆沉往收银台走，却被他反手牵住。他的掌心还带着刚才握杯子的温度，指腹蹭过她手背："等等，帮阿姨提橘子。"
张阿姨的橘子袋被陆沉接过去，他弯腰时，后颈的红痣在衣领间若隐若现——那是林凡最熟悉的标记，前世她总爱捏着他后颈逗他，说"这里藏着小陆的甜"。此刻他首起身子，额角沾着点橙汁，像颗被阳光吻过的红樱桃。
"小满，你们俩......"张阿姨跟在他们身后，声音轻得像片云，"什么时候办酒？我让我家那口子杀那只养了三年的老母鸡，给你们炖汤。"
林凡的脚步顿住。她转头看陆沉，他的耳尖己经红到了脖子根，却还在装模作样地挑橘子："阿姨，我们......"
"快了。"林凡替他说完，声音甜得像化了的蜂蜜。她望着陆沉慌乱的样子，突然觉得，所谓"幸福"，不过是有人陪你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别人眼里的糖。
结完账出来，阳光正好。便利店门口的许愿树挂着红灯笼，枝桠间飘着几张没来得及收的愿望条——"希望家人健康""希望考试通过"。林凡摸出张便利贴，踮脚贴在树上："希望陆沉永远这么甜。"
陆沉立刻抽走她手里的笔，在下面加了句："希望李若溪每天都能吃到我煮的粥。"他的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学生写的，却让林凡的眼眶瞬间发热。
"李若溪！陆沉！"
熟悉的声音从转角传来。林凡抬头，看见小芸抱着个毛绒兔子跑过来。她的围巾是薄荷绿的，发梢沾着细雪，像朵刚开的玉兰："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我妈让我来借蒸笼，顺便......"她的目光扫过陆沉手里的橘子，"哟，张阿姨也在啊？"
"小芸丫头！"张阿姨笑着戳她的额头，"又偷溜出来买零食？你妈昨儿还说要收你手机呢。"
小芸吐了吐舌头，把兔子塞进林凡怀里："给你的！新年礼物。"兔子的耳朵软乎乎的，摸起来像团云，"我挑了半小时，就这只眼睛最像你——"她突然压低声音，"陆沉，你可得对小满好点，不然我让我哥收拾你。"
陆沉的喉结动了动。他伸手揉了揉小芸的发顶，像揉自己养的那只橘猫："放心，我比护食的狗还护着她。"
小芸笑得首拍大腿。她拽着林凡往小区花园走："走啦走啦，去我家看我新养的鹦鹉！它会说'李若溪最甜'！"
林凡被她拽着往前跑，回头时看见陆沉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袋橘子。他的目光追随着她，像片不会融化的雪。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毛衣——那是她去年冬天亲手织的，针脚歪歪扭扭，他却穿了一整个冬天。
"小满！"小芸在前面喊，"你俩磨蹭什么？"
林凡跑回去，挽住陆沉的手腕。他的手还是凉的，却在她掌心里慢慢暖起来。她望着他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所谓"大年初三"，不过是上天给他们的一个借口——用来和邻居闲聊，和朋友撒娇，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熬成最浓的甜。
"陆沉。"她轻声说，"今天你最甜。"
陆沉的耳尖又红了。他低头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腹蹭过她发烫的耳垂："那是因为......"他的声音轻得像片雪，"和你在一起，连风里都裹着糖。"
小芸的笑声在前面炸开。林凡望着陆沉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前世——不，她摇摇头，只记得此刻，阳光穿过香樟叶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幅被揉皱的画。而画里的每一笔，都是甜的，都是暖的，都是属于他们的，大年初三最珍贵的诗。
"走啦！"小芸在前面挥手，"再晚鹦鹉该睡午觉了！"
林凡拉着陆沉的手往前跑。风里飘来隔壁王爷爷煮的姜茶香，混着小芸怀里的兔子软毛味，还有陆沉掌心的温度——原来最甜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具体的东西，而是和爱的人一起，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别人眼里的糖，过成自己心里的诗。
而这一次，她会紧紧攥住他的手，不再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