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蹲在厨房的木凳上揉糯米粉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甜香。这是她穿越后的第七个春节,可灶台上的老陶瓮里,奶奶腌的桂花糖依然和记忆里一样,泛着琥珀色的光。窗外的雪粒子敲着青瓦,像撒了把碎糖,落在去年她和陆沉一起贴的春联上——"门迎百福,户纳千祥",边角被风掀起,又被她悄悄压平。
"小满!"小棠举着手机从客厅探进头,"你奶奶在祠堂摆供品呢,喊你去搭把手!"她的手机屏幕亮着,是奶奶发来的视频:八仙桌上铺着红绸,摆着刚蒸好的年糕、炸得金黄的油角,还有林凡去年教奶奶做的糖画——兔子耳朵缺了半只,和陆沉书房里那幅一模一样。
林凡擦了擦手,袖口沾着的糯米粉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层薄霜。她刚要出门,陆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帮你拿供品。"他抱着一摞竹编食盒,藏青棉服的肩头落着雪,"奶奶说今年要多摆三碗,给太奶奶和太爷爷。"
林凡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冻红的耳垂。陆沉的耳尖立刻红透,像颗被雪冻红的山楂:"我、我去厨房热了碗酒酿圆子,你路上喝。"
祠堂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青石板路被雪擦得发亮。林凡跟着陆沉转过影壁,远远就看见奶奶踮脚往屋檐下挂灯笼。红灯笼上写着"福"字,是她去年用金粉画的,边缘有些剥落,却被奶奶小心粘好了。
"小满来啦!"奶奶转身,银发在雪光里泛着暖光,"快把你陆叔叔的供品摆中间。"她指了指供桌,"今年你陆爷爷托人带了苏州的桂花糕,说比咱们的还甜。"
林凡踮脚把竹盒摆好,瞥见供桌最里侧放着个红布包——是太奶奶的银镯,镯心刻着"长命百岁"。她记得前世奶奶说,这是太奶奶嫁过来时的陪嫁,后来传给了她妈,去年她妈又塞给了她。此刻红布包被擦得锃亮,像块凝固的蜜。
"李若溪!"小棠举着相机从门外跑进来,"我爸说要给你们拍全家福!"她的羽绒服帽子上沾着雪,"快站好,陆沉站李若溪旁边,奶奶坐中间!"
众人挤在供桌前。奶奶坐在太师椅上,陆沉站在她右侧,林凡挨着陆沉,小棠举着手机站在最边上。摄像头的红点闪烁时,林凡听见奶奶轻声说:"小陆,把李若溪的手往你手心里放放,冻着呢。"
陆沉的手立刻覆上来。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温度,指腹有淡淡的薄茧,像片暖玉。林凡的手指在他手心里轻轻动了动,像小时候在奶奶怀里撒娇时那样。小棠的快门声"咔嚓"响起,照片里西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陆沉的手虚虚护着林凡的手腕,像片不会融化的雪。
"好了!"小棠把手机递给奶奶,"奶奶您看,这张比去年的好看!"
奶奶眯着眼看屏幕,银发在风里轻轻颤动:"好看,比去年甜。"她的目光落在林凡和陆沉交叠的手上,"当年我和你爷爷拜年,也是这样——他怕我手冷,总把我的手揣进他怀里。"
林凡的耳尖微微发烫。她想起上周整理老照片时,翻到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奶奶穿着蓝布衫,爷爷穿着灰布袄,两人站在祠堂前,爷爷的手虚虚护着奶奶的手腕,和此刻陆沉的动作一模一样。
"奶奶,我帮您剥糖。"林凡转身去拿供桌上的桂花糖。红瓷罐里的糖块棱角分明,是她前世跟着奶奶学的手艺——把白糖熬成糖浆,倒在抹了油的石板上,冷却后切成菱形块。此刻糖块表面结着层薄霜,像撒了把糖粉。
"小满手巧。"奶奶笑着摸她的头,"你爷爷活着时,总说'小满的手是甜的,摸过的东西都甜'。"她的目光扫过陆沉,"现在看来,这甜,是传给小陆了。"
陆沉的喉结动了动。他伸手帮林凡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是李若溪教我的。"
供桌上的香烛"噼啪"响了两声。林凡望着缭绕的香火,突然想起前世大年初一,她蹲在祠堂角落看祭祀,总觉得那些仪式离自己很远。而现在,她能清晰地闻到香火里的柏木香,能听见奶奶哼的《新年好》跑调的调子,能感觉到陆沉掌心的温度——原来所谓"穿越",不过是让她有机会,把这些原本模糊的温暖,都变成触手可及的甜。
"该叩拜了。"爷爷的牌位前,奶奶点燃三柱香,"小满,你陆爷爷爱喝茶,等会给你爸说,让他带两斤明前龙井来。"
林凡跟着奶奶叩拜。额头触到青石板的瞬间,她听见陆沉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奶奶说,叩拜时要诚心。"他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垂,"我想,诚心大概就是......"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就是和你一起,把这些日子,都过成甜的。"
祭祀结束后,祠堂里飘起煮年糕的香气。林凡跟着奶奶去厨房看,灶上的铜锅里浮着白胖的年糕,像朵朵云。奶奶舀了碗递给她:"尝尝,今年放了你爱吃的桂花蜜。"
林凡咬了口年糕。糯米的软糯混着桂花的甜香在舌尖化开,像极了前世她蹲在巷口吃的那碗。可此刻,身边多了陆沉,多了奶奶的唠叨,多了小棠举着手机拍她吃饭的丑照——原来最甜的,从来都不是年糕本身,而是和爱的人一起分享的,每一口。
"李若溪!"小棠从外面跑进来,"你妈说,晚上在咱家院子里放烟花!"她的手机屏幕亮着,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小陆,你带两挂鞭炮来,咱家院子的老槐树底下,最适合放!"
林凡转头看陆沉。他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像极了去年除夕他看她包"抽象派饺子"时的模样:"好,我去拿。"他转身时,口袋里的糖画掉出来——是只衔着桂花的兔子,糖丝拉得细如发丝,和供桌上那幅一模一样。
林凡蹲下身捡起糖画。陆沉也蹲下来,两人的额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呼吸扫过她的鼻尖,带着点洗衣液的淡香:"刚才在祠堂,我奶奶说......"
"说什么?"
"说我们像极了她和爷爷年轻的时候。"陆沉的耳尖红得能滴血,"她说,那时候他也总怕她手冷,总把她的手揣进怀里。"
林凡的眼泪掉在糖画上,晕开小团糖霜。她望着陆沉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所谓"春节",不过是上天给他们的一个借口——用来慢下来,做年糕、贴春联、拜祖先,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熬成最浓的甜。
"陆沉。"她轻声说,"晚上放烟花时,我想和你一起许愿。"
"许什么愿?"
"我......"她踮脚吻了吻他的嘴角,"我想和你一起,从今年春节,吃到明年春节,再吃到后年春节......"她的手指勾住他的小拇指,"吃到我们都白了头,还能一起包'抽象派饺子',一起在祠堂里叩拜,一起看奶奶笑。"
陆沉的喉结动了动。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面粉粘住的发梢,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好。"他的拇指她的手背,"拉钩。"
林凡勾住他的小拇指,感觉像勾住了整个春天。
供桌上的香火渐渐燃尽,奶奶用红布仔细擦拭着太奶奶的银镯,镯心"长命百岁"西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林凡站在一旁,看陆沉踮脚把灯笼重新挂好——他个子高,踮起脚时发梢几乎要碰到屋檐下的冰棱,像株努力往阳光里生长的树。
"小满,来搭把手。"妈妈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糯米粉,"你奶奶说要煮酒酿圆子,你陆叔叔非说要教你奶奶用新灶。"她笑着摇头,"你俩啊,一个愿教,一个愿学。"
林凡应了声,跟着陆沉往厨房走。陆沉的手还攥着那盏灯笼的红穗子,绒毛被他的体温焐得软乎乎的:"我奶奶说,这灯笼要挂到正月十五,等月亮最圆的时候。"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林凡的手背,"你说,那时候我们是不是也能像现在这样......"
"像现在这样?"林凡偏头看他,睫毛上沾着刚才揉面时的面粉,像落了层细雪。
陆沉的耳尖瞬间红透。他低头摆弄灯笼,声音轻得像片雪:"像现在这样,和你一起挂灯笼,一起煮圆子,一起......"他的喉结动了动,"一起看奶奶笑。"
厨房里,奶奶正把酒酿倒进铜锅,白生生的圆子浮在琥珀色的汤里,像撒了把碎玉。林凡凑过去闻,甜香混着酒酿的醇厚首往鼻尖钻——和前世她在老巷子口买的酒酿圆子一个味,可此刻多了陆沉在身边的温度,连空气都甜得发颤。
"小陆,来。"奶奶舀了碗圆子递给他,"尝尝,今年放了你李阿姨腌的桂花蜜。"
陆沉捧着碗,指尖微微发抖。他吹了吹圆子,递到林凡唇边:"你先尝。"
林凡咬开圆子,糯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甜香裹着桂香漫上来。她望着陆沉期待的眼神,突然想起前世大年初一,她蹲在巷口吃酒酿圆子,看见隔壁阿婆的孙子举着糖画跑过,糖丝在阳光下闪着光——那时她觉得,甜是糖画的甜,是圆子的甜,是所有能看见的美好。
而现在,她咬着圆子,看陆沉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看奶奶的银发在蒸汽里泛着暖光,看小棠举着手机从门口探进头:"李若溪!陆沉!你们俩在厨房亲什么呢?"
陆沉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他手忙脚乱去捂镜头,却被小棠举着手机追拍:"哎呀别捂!让大家看看,我们李若溪的男朋友,煮圆子比我还紧张!"
"小棠!"林凡笑着去追她,却被陆沉拉住手腕。他的掌心还带着圆子的温度,指腹蹭过她发烫的耳垂:"别闹。"他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让我再看你吃一口。"
林凡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她又咬了口圆子,甜得舌尖都发颤:"陆沉,你知道吗?"她望着他镜片后的眼睛,"我以前总觉得,过年是件麻烦事——要贴春联、要包饺子、要应付七大姑八大姨。"
"现在呢?"
"现在觉得......"她踮脚吻了吻他的嘴角,"现在觉得,过年就是和你一起,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熬成最浓的甜。"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厨房的瓷砖上洒下金斑。奶奶把煮好的圆子分到青瓷碗里,小棠举着手机录视频:"奶奶您看,李若溪和陆沉的表情,像不像两只偷吃到糖的小猫?"
"一起看烟花。"林凡踮脚吻了他的嘴角,"一起等我们老了,坐在院子里,看孙子孙女举着糖画跑。"
陆沉笑了,把她搂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