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蹲在厨房的矮凳上剥蒜时，听见客厅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她擦了擦手，掀开门帘，正撞见陆沉踮脚往门楣上贴春联。他穿着件藏青棉服，鼻尖冻得通红，左手攥着半卷金粉纸，右手举着胶水刷，像只笨拙的企鹅。
"歪了。"她踮脚替他扶住春联，"往右移三厘米。"陆沉听话地调整位置，发梢扫过她耳垂，带着点洗衣液的淡香："你去年贴的春联还在吗？"
"在储物间。"林凡指了指墙角的纸箱，"我妈说那是'老物件'，不让扔。"她望着他冻红的指尖，突然想起前世——不，她不能想前世。她只能记得，此刻的陆沉，睫毛上沾着细雪，像落了层糖霜。
"李若溪！"小棠举着手机从客厅探进头，"你奶奶寄的腊肠到了！"她晃了晃手里的真空包装，"我妈说要和你一起灌香肠，你快来看看！
林凡应了声，转身时陆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温度，指腹有淡淡的薄茧："我帮你剥蒜。"他把剥好的蒜瓣放进玻璃碗，"你上次说，蒜要剥得完整，煮饺子才香。"
林凡望着碗里的蒜，突然想起上周陆沉在她宿舍楼下等了半小时，就为了送她一袋现剥的蒜——他说"菜市场的蒜太糙，我挑了最嫩的"。此刻碗里的蒜瓣白得透亮，像撒了把碎玉，她突然觉得，连剥蒜这件小事，都甜得发慌。
"走啦！"小棠拽着她往客厅跑，"你奶奶还寄了桂花酒，说要和你爸碰杯！"
客厅里，林凡的妈妈正把腊肠挂在通风处，爸爸举着剪刀修剪灯笼穗子。林凡的奶奶坐在沙发上，膝头摊着本旧相册，见她进来，立刻招手："小满，来！这是你十岁时和隔壁阿婆包的饺子，你当时非说要包'金元宝'，结果捏成'小包子'。"
林凡凑过去看，相册里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鼻尖沾着面粉，手里的"饺子"歪歪扭扭，倒真像金元宝。她转头看陆沉，他正站在奶奶身边，帮她调整相册的角度："奶奶，这张照片该镶个新相框了。"
"好。"奶奶笑着摸他的手背，"小陆这孩子，比小满还会疼人。"
林凡的耳尖微微发烫。她想起上周陆沉在她奶奶家帮忙修水管，蹲在地上拧螺丝的样子——额角沾着水，却笑着说"奶奶您坐着，我来"。那时奶奶拉着她的手说："小陆这孩子，踏实。"
"包饺子啦！"妈妈端出和面盆，"小陆，你擀皮，小满包，怎么样？"
陆沉立刻洗手，袖口挽到小臂。他的擀面杖在面团上滚得飞快，圆溜溜的面皮像小月亮，整整齐齐码在案板上。林凡捏着馅料，看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前世——不，她摇摇头，只记得此刻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像极了去年冬天他在图书馆偷画的那个侧影。
"李若溪！"小棠举着手机录像，"陆沉擀皮的样子好像机器人！"
陆沉的手顿了顿，抬头时耳尖通红："那你别拍。"
"偏要拍！"小棠把镜头怼到他脸上，"让大家看看，我们李若溪的男朋友，包饺子像做数学题似的认真！"
林凡笑出声，捏了个面皮塞进他手里："喂，机器人先生，该包饺子了。"
陆沉捏着面皮的手有些抖。他舀了勺馅料，却放得太满，面皮撑得像小胖子。林凡忍俊不禁，伸手帮他调整："太多了，会漏。"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指腹，两人同时缩了缩手，却又默契地交叠在一起。
"这样。"她轻声说，"拇指压着馅，食指捏褶子，像这样——"她示范了个歪歪扭扭的饺子，"虽然不好看，但煮出来香。"
陆沉跟着学，捏出的饺子却比她还丑。小棠举着手机笑："这是'抽象派饺子'！"妈妈把两人的"作品"放进竹筛，说："歪点好，有福气。"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案板上洒下金斑。林凡望着陆沉鼻尖的薄汗，突然想起前世除夕——那时她总是一个人吃速冻饺子，电视里放着春晚，窗外的烟花炸得震天响，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而现在，她的身边有陆沉，有妈妈的唠叨，有小棠的起哄，连空气里的饺子香，都甜得像加了蜜。
"李若溪。"陆沉突然说，"我奶奶说，除夕夜要许愿。"
"许什么愿？"
"我......"他耳尖红得能滴血，"我想和你一起，包一百年的饺子。"
林凡的眼泪掉在案板上，晕开小团面粉。她想起前世临终前，躺在病床上翻相册，最后一张照片是陆沉在她二十岁生日时送的蛋糕——那时他们还没在一起。而现在，她握着他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能听见他说"以后每年都陪你"的声音。
"好。"她吸了吸鼻子，"一百年的饺子，每一年都要有你擀皮，我包馅。"
"拉钩。"陆沉伸出小拇指，"不许赖皮。"
林凡勾住他的小拇指，感觉像勾住了整个春天。窗外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暖黄的光映着两人的影子，像幅被岁月揉皱的画。而画里的每一笔，都是甜的。
"开饭啦！"爸爸端出热气腾腾的饺子，"小陆包的'抽象派'先给我尝尝！"
陆沉急得首摆手："别吃我的！"
"为什么？"爸爸夹起个歪饺子，"我觉得挺可爱。"
"因为......"林凡笑着打断他，"因为这是我包的，里面有糖。"
大家都笑了。林凡咬开自己包的饺子，黑芝麻馅在舌尖化开，甜得醇厚。她望向陆沉，他正和小棠抢"抽象派饺子"，鼻尖沾着醋渍，像只偷嘴的小猫。
"李若溪。"陆沉突然凑近她耳边，"我刚才许的愿，其实是......"
"是什么？"
"是想和你一起，从今年除夕，吃到明年除夕，再吃到后年除夕......"他的声音轻得像片雪，"吃到我们都白了头。"
林凡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她望着他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所谓"除夕"，不过是上天给他们的一个借口——用来慢下来，包饺子、贴春联、看春晚，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熬成最浓的甜。
"陆沉。"她轻声说，"明年除夕，我们包巧克力馅的饺子好不好？"
"好。"他立刻点头，"还要加桂花蜜。"
"后年呢？"
"后年包草莓馅的，你上次说草莓味像春天。"
"大后年......"
"大后年包你最爱的酒酿圆子，煮在红酒里，像星星落进碗里。"
林凡笑出了声。她望着窗外的灯笼，望着桌上的饺子，望着身边这个说要陪她吃一辈子饺子的人，让她有机会，在最美好的年纪，遇见最对的人，然后和他一起，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最珍贵的诗。
而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
"陆沉。"她轻声说，"今年的愿望，我帮你实现了。"
"嗯？"
"我帮你把'机器人先生'，变成了'陆太太的专属擀面杖'。"
陆沉的耳尖瞬间红透。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面粉粘住的发梢，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那......明年的愿望，换你来实现？"
"好。"林凡踮脚吻了他的嘴角，"明年，我要你陪我去后山看冰瀑，要在冰面上刻我们的名字，要......"
"要和你一起，把每一个明天，都变成甜的。"
陆沉替她说完，把她搂得更紧。窗外的阳光正好，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和那些春联、灯笼、饺子重叠在一起，都是属于他们的，除夕夜最珍贵的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