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最后一科英语的交卷铃响时，林凡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塞进了冰镇西瓜里——凉丝丝的，却跳得格外欢实。他跟着人流涌出考场，阳光劈头盖脸砸下来，把教学楼前的香樟叶照得透亮。
"李若溪！"苏棠的声音从人群里炸出来。她举着手机，发梢沾着汗珠，"快过来！陈雨桐说要拍'高考结束纪念照'！"
林凡挤过去，看见陈雨桐举着自拍杆，身后是贴满"金榜题名"红纸的高考加油墙。苏棠踮脚勾住他的脖子，陈雨桐挤到中间比了个"耶"，陆沉站在最右边，单手插兜笑："你们仨别挤，我帮你们拍。"
"等会儿！"小芸从人群里钻出来，举着个氢气球，"我妈特意买的，写'前程似锦'！"气球摇摇晃晃升起来，撞在香樟树枝上，把写着字的飘带吹得哗哗响。
"咔嚓"一声，陈雨桐按下快门。照片里，六个年轻人的笑脸被阳光镀了层金边——林凡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苏棠的马尾辫翘着小呆毛，陈雨桐的眼镜滑到鼻尖，陆沉的校服第二颗纽扣没扣，小芸的气球飘在头顶，连平时最严肃的老班都被拉来入镜，嘴角咧到耳根。
"走！去'老地方'吃烧烤！"王浩拍着陆沉的背，"我爸说今天烤全羊，管够！"
所谓的"老地方"是学校后巷的小烧烤摊。老板见着他们，立刻搬来最大的圆桌，往桌上堆了整整二十串羊肉："孩子们，今天随便吃！"他往林凡手里塞了瓶冰啤酒，"小满啊，上次你说想考华清，现在成了吧？"
林凡的脸腾地红了。他想起填志愿那天，陆沉蹲在他家客厅地毯上，把华清大学的招生简章翻得哗啦响："我查过了，华清的建筑系和计算机系是王牌，你物理好，报计算机；我想学生物工程，以后搞农业科技——"他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咱们可以报同一个学校，我在东校区，你在西校区，坐校车十分钟就能见面。"
"来！烤羊腿！"老板把滋滋冒油的羊腿端上来，油星溅在炭火上，腾起一缕白烟。苏棠举着羊肉串，油滴在手背上也不躲："我妈说，考上大学就要'撒欢儿'吃，把高中三年亏的嘴都补回来！"她咬了口羊腿，酱汁沾在嘴角，"对了，我爸昨天去电信局问了，咱们华清的录取通知书会寄到各自高中，你们俩......"她瞥了眼林凡和陆沉，"要不要一起去邮局蹲？"
"我才不去蹲。"陆沉夹了块羊肝放进林凡碗里，"我爸说，他开车送我们去学校报到。"他的筷子尖轻轻碰了碰林凡的碗沿，"你外婆做的桂花糕，我尝过，比苏阿姨烤的饼还甜。"
林凡的耳朵又开始发烫。他想起上周去陆沉家，陆阿姨端来青瓷碗，桂花糕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糖霜："小满啊，以后常来，阿姨给你留着最上面的那一层。"陆沉的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抬头时笑出满脸褶子："我这儿子啊，从小就闷葫芦，就爱干这种'偷偷对人好'的事儿。"
傍晚的风裹着孜然香吹过来，林凡望着对面楼上的夕阳，突然觉得这个夏天，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小芸举着气球追着飞虫跑，陈雨桐和王浩在玩"烤串计数"的游戏，苏棠拍着陆沉的背让他多吃点，而陆沉的筷子，始终在林凡的碗边打转。
七月十五日，是查分日。林凡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手心全是汗。李素芬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显示着"632"——比他预估的高了二十分。周婉从厨房探出头："小满，煮了你爱吃的酒酿圆子，趁热吃。"
"妈！"林凡扑过去抱她，"我考上了！"
李素芬笑着拍他后背："我就说嘛，我儿子那么努力。"她转身对周婉喊，"婉姐，快来！小满考了632！"
周婉系着围裙跑过来，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花："我就知道，小满这孩子，有福气。"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红布包，"这是我攒的鸡蛋钱，给你当大学学费——"
"周阿姨！"林凡慌忙摆手，"我爸说......"
"你爸的钱是大人的，这是我的。"周婉硬把布包塞进他手里，"我无儿无女，就把你们当亲孙辈疼。"她的目光扫过墙上的全家福——那是去年春节拍的，林凡站在中间，左边是李素芬，右边是周婉，小芸趴在他腿上啃糖葫芦。
下午三点，陆沉的电话打进来："我查到了，635。"他的声音带着笑，"要不要现在去邮局？我爸说他的老战友在邮局上班，能帮咱们看看录取通知书到了没。"
林凡换了件白T恤，临出门前，周婉往他兜里塞了包润喉糖："华清在北京，天儿热，多喝水。"李素芬追出来，把把伞塞给他："北京雨水多，别淋着。"
邮局的玻璃门上挂着"庆祝高考录取"的红幅。陆沉爸爸的老战友老张头从柜台里探出头，举着个牛皮纸袋冲他们笑："小陆，小满，你们的通知书！"
牛皮纸袋封口处盖着华清大学的红章，烫金的校徽在阳光下闪着光。林凡拆开，里面是录取通知书、新生手册，还有张手绘地图——标着"东校区食堂""图书馆""计算机系楼"，旁边用铅笔写着："听说西校区的猫很多，等你来了带你撸。"
"给我！"苏棠从后面挤进来，"我也要看！"陈雨桐和王浩也围过来，小芸扒着陆沉的肩膀，鼻尖几乎要碰到通知书上的字。老张头摸出包喜糖撒给他们："孩子们，考上大学是第一步，以后啊，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回家的路上，林凡攥着通知书，感觉像是攥着团会发热的火。陆沉推着自行车走在旁边，车筐里装着周婉塞的煮玉米："晚上来我家吃饭？我爸买了龙虾，说要给你庆祝。"
"好。"林凡应着，目光落在前面蹦跳的小芸身上。她举着通知书，边跑边喊："姐姐！哥哥！我们去公园拍照吧！"
公园的荷花池里，荷花正开得热闹。小芸举着自拍杆，把他们西个挤在镜头里："一、二、三——笑！"照片里，林凡和陆沉站在中间，苏棠和陈雨桐蹲在两边，小芸骑在王浩脖子上做鬼脸。荷叶上的水珠滴下来，落在林凡手背上，凉丝丝的。
"对了，"陆沉突然说，"我爸说，大学报到那天，他借了辆房车，咱们几个可以一起坐。"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你外婆做的桂花糕，我让我妈装了两盒，路上吃。"
林凡望着远处的青山，忽然想起原主日记本里的另一句话："原来所谓'未来'，不是遥不可及的远方，是一群人陪你走过的每一步。"他转头看向陆沉，少年的侧脸被阳光镀了层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陆沉。"他轻声说。
"嗯？"
"谢谢你。"
陆沉的耳朵红了。他从车筐里掏出个冰镇西瓜，用刀背敲开："先吃西瓜，凉了该坏了。"瓜瓤红得像晚霞，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淌。林凡咬了一口，甜得眯起眼睛——这大概就是夏天的味道吧，带着蝉鸣，带着西瓜香，带着身边人的温度。
八月十日，是去京城的火车出发日。李素芬和周婉起了个大早，一个给林凡煮了鸡蛋面，一个往他行李箱里塞了二十包榨菜。小芸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姐姐，你要每天给我发视频！"王浩拍着陆沉的背："到了北京，别忘了请我们吃烤鸭！"
火车站台上，汽笛长鸣。林凡和陆沉站在车门前，苏棠举着手机录像，陈雨桐抹着眼角："你们俩到了学校，可别只顾着学习，要多给我们发消息！"
"知道啦。"林凡应着，把行李箱搬上车。卧铺车厢里，他对面的阿姨冲他笑："小伙子，去上大学啊？"
"嗯。"林凡点头，转头看见陆沉正帮他整理床铺。少年的手指扫过床单上的褶皱，轻声说："我睡下铺，你睡上铺，省得你爬高。"
窗外的青山向后退去，林凡望着陆沉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像杯加了冰的柠檬茶——初尝有点酸，细品全是甜。他摸出兜里的润喉糖，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漫开时，手机震动起来——是陆沉发来的消息："上铺的梯子我检查过了，很结实。"
林凡笑了，回复："知道了，陆管家。"
火车驶向北方，窗外的天空蓝得像洗过的玻璃。林凡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市轮廓，忽然想起华清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上写的那句话："愿你此去，星河璀璨；归来，仍是少年。"
而他知道，无论未来有多远，身边都有那么多人，愿意陪他把每一段路，都走成星光大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