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刀锋,薄如蝉翼,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在门缝透进的微弱光线下,如同一根死神的指甲。林墨左手紧握着那粗糙的弩臂刀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焦黑手背传来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牵扯着翻卷的皮肉,渗出混着脓液的淡黄色组织液。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臭,如同粘稠的毒瘴,透过门缝那细微的缝隙,源源不断地涌入。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烂的淤泥。
“呃…” 阿吉死死捂住口鼻,胃里翻江倒海,瘦小的身体蜷缩在稍远的角落,剧烈的哮喘哨音在压抑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紧闭着眼睛,不敢看门口的方向。
雷娜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同样用破布捂住口鼻,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林墨的动作,以及那把探出门缝的简陋刀锋。她的左手,依旧搭在腰间的枪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林墨的状态极差,随时可能昏厥,那把刀…能做什么?
林墨的额头抵着冰冷的门板,冰冷的金属触感勉强压榨着他最后一丝清醒。他集中全部残存的精神,用意念引导着那条暗银色右臂深处微弱的能量流,不是为了驱动它,而是为了稳住自己颤抖的左手。
刀尖,终于触碰到了门外的东西。
不是冰冷的金属门框,而是…一种粘腻、湿滑、带着令人作呕弹性的触感!是疤脸尸体脖颈断口处腐败的肌肉组织!
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瞬间冲上林墨的喉咙!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再次渗出血腥味!不能吐!吐了就完了!
他猛地一用力!
“噗嗤…”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如同钝刀切入腐败皮革的声音响起!刀锋毫无阻碍地没入了那粘腻的腐肉之中!一股更加浓烈、带着甜腥和内脏腐败气息的恶臭,如同高压气体般猛地从刀锋切入的缝隙中喷涌进来!
“呕——!” 阿吉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干呕,瘦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林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绿!他强忍着翻腾的胃液,左手死死握住刀柄,凭着感觉,用尽力气,沿着脖颈断口的方向,狠狠地向下、向外切割!
刀锋异常锋利!切割腐败的肌肉组织如同热刀切黄油!但触感却令人毛骨悚然!粘腻、湿滑、带着筋膜的韧性和脂肪的软烂…林墨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刀锋切断那些腐败血管和筋腱时,传来的微弱阻力和断裂感!
“噗…滋啦…”
污黑的、粘稠如同沥青的腐败血液和组织液,混合着黄绿色的脓汁,顺着刀锋切割的缝隙,如同挤牙膏般,一股股地涌进门缝!滴落在林墨的手上和门内的地板上!散发出地狱般的恶臭!
林墨的左手,连同那把简陋的刀,瞬间被粘稠的污秽覆盖!焦黑手背的伤口接触到腐败的脓血,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感染的风险飙升!
但他没有停下!他知道停下就是前功尽弃!他咬着牙,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继续向外切割、拖拽!他要将堵在门缝处的部分尸体残骸拖开!至少要清理出一条能让空气稍微流通、或者让他能伸手出去摸索的缝隙!
门缝外,疤脸无头的尸体被这股力量拖拽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被切割的腐败组织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几只被腐臭吸引过来的、绿豆大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腐甲虫,被惊动,从尸体的破口处惊慌地爬出,在粘稠的污血中乱窜。
“找到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操作中,角落里突然传来阿吉带着剧烈喘息和一丝狂喜的嘶哑叫声!
林墨和雷娜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阿吉正半跪在维生舱另一侧的墙壁下方,左手死死按着一块被他强行撬开、边缘布满锈迹的金属盖板!盖板后面,是一个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方形管道口!而在管道口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布满孔洞、同样沾满污垢的金属网状结构——一个旧时代的空气过滤器!
“通风口!有…有滤网!” 阿吉激动地喊道,剧烈的哮喘让他说话断断续续,“但…但堵死了!全是…灰和锈…还有虫子窝!”
希望!虽然渺茫!
雷娜眼中瞬间爆发出光芒!“清理它!快!用…用能找到的任何东西!” 她急促地命令道,目光迅速扫过周围散落的金属碎片和破布。
阿吉不再犹豫,抓起一块相对平整的金属碎片,就伸进通风管道口,对着那堵死的滤网疯狂地刮擦、捅刺!灰尘和锈渣如同瀑布般簌簌落下,呛得他连连咳嗽,哮喘更加剧烈。几只受惊的、长着尖锐口器的金属鞘虫从滤网孔洞里惊慌地爬出,被他用碎片狠狠拍死!
这边,林墨也看到了希望!他切割的动作更加用力!左手因为过度用力和腐败脓血的刺激,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柄!焦黑的伤口边缘,红肿迅速蔓延,脓液混合着污血不断渗出!
“呃啊——!” 林墨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左手猛地向外一拽!
“嗤啦——!”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一大块连着部分焦黑皮肤和腐败肌肉组织的残骸,被他硬生生从门缝外拖了进来!粘稠的污秽如同烂泥般糊在门口!
一股更加汹涌的恶臭瞬间在舱内爆发!但与此同时,门缝被清理出了一个勉强能伸进一只手的狭窄空间!一丝相对“新鲜”、带着外面废墟尘埃味道的空气,微弱地透了进来!
林墨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靠着门板滑坐在地,那把沾满污秽的切割刀“哐当”一声掉在粘稠的地板上。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左手传来钻心的剧痛和麻木感,眼前阵阵发黑。他看着门口那堆散发着地狱气息的腐肉残骸,胃里一阵翻腾,“哇”地一声吐出一口带着深蓝色血丝的酸水。
“阿吉…快…” 雷娜强忍着恶臭和眩晕,对着还在奋力清理通风口的阿吉嘶声喊道。
阿吉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潜能!他用金属碎片疯狂地刮擦、捅刺!滤网上的厚重污垢终于被捅开了一个小洞!一股微弱的气流,带着陈腐的灰尘味,但远比舱内腐臭“清新”的气息,缓缓地从那个小洞里流淌出来!
虽然微弱,但这是生的气息!
“通…通了!一点点!” 阿吉带着哭腔喊道,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但他脸上却绽放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雷娜长长地、贪婪地吸了一口那微弱的、带着灰尘的“清新”空气,肺部火辣辣的灼痛似乎都减轻了一丝。她看向门口瘫坐在地、呕吐不止、左手一片狼藉的林墨,又看看角落里同样精疲力竭、哮喘剧烈的阿吉。
短暂的、用最肮脏残酷的方式换来的喘息。
然而,这喘息如此脆弱。
林墨靠在门板上,意识模糊。他感觉左手从灼痛变成了麻木,并且那麻木感正迅速地向小臂蔓延。伤口周围的红肿像发酵的面团般扩散开来,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阵阵寒意顺着胳膊爬上来,与高烧般的眩晕感交织在一起。
感染。在加速。
“水…” 林墨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嘶哑地吐出这个字。刚才的呕吐带走了他体内最后一点可怜的水分。
阿吉也感觉喉咙如同火烧,他下意识地看向林墨,又看向雷娜姐。水囊…只剩一点点底子了…给谁?
雷娜的目光扫过林墨那红肿恶化的左手,又看向阿吉焦黑的手臂和惨白的脸,最后落在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背部和骨折的左腿上。她的嘴唇同样干裂。那一点点水,救不了任何人,只能稍微缓解一点痛苦。
她沉默了几秒钟,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决绝。
“阿吉…” 雷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把水囊…给林墨。”
阿吉一愣,看着雷娜姐干裂的嘴唇,又看看墨哥那可怕的左手,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他默默地拿起那个紧攥的、冰冷的水囊,挪到林墨身边,小心翼翼地拧开阀门。
“墨哥…水…” 阿吉的声音带着哭腔,将水囊里仅剩的、不到一口的清水,小心地倒进林墨干裂的嘴唇。
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林墨艰难地吞咽着,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丝。他睁开眼睛,看到阿吉眼中强忍的渴望和雷娜干裂的嘴唇,一股巨大的酸涩涌上心头。
“雷娜…你…”
“闭嘴。” 雷娜打断他,声音冰冷而疲惫,“省点力气,想想怎么活到明天。” 她不再看他们,闭上眼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又仿佛在逃避这残酷的选择。
维生舱内,那点微弱的气流还在艰难地输送着带着灰尘的“清新”。门口,那堆散发着恶臭的腐肉残骸如同地狱的标记。三个重伤的人,分享着最后一口清水带来的短暂。
林墨看着自己那条暗银色、流淌着微弱幽蓝光丝的右臂,又看看自己红肿麻木、正在迅速恶化的左手。
一条来自未知的恐惧,一条正在走向腐烂的死亡。
活下去…真的还有希望吗?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意识在剧痛、恶臭和高热的眩晕中,再次沉向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