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带着腐臭和金属灼烧气息的黑暗。
林墨的意识在滚烫的岩浆和冰冷的深渊之间沉浮。左手不再是麻木,而是变成了一根烧红的、不断被重锤敲打的烙铁!剧痛如同狂暴的电流,一波波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那麻木感己经蔓延到了手肘,整条手臂得吓人,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半透明的暗紫色,皮下的血管如同扭曲的毒蛇高高凸起,里面流淌的似乎不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脓液。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手臂深处传来的、令人牙酸的胀痛和灼烧感。
高烧带来的眩晕如同厚重的棉絮,死死包裹着他的大脑。眼前的世界扭曲晃动,时而变成一片刺目的银蓝能量乱流,时而又变成冰冷实验室无影灯下的惨白。模糊的碎片在意识中疯狂闪烁: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粘稠的银灰色液体在血管中奔涌…恐惧…撕裂般的剧痛…
“嗬…嗬…不…不要…” 林墨在昏迷中发出无意识的、充满痛苦的呓语,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那条暗银色的右臂,皮肤下的幽蓝光丝也随着他意识的混乱而明灭不定,仿佛在呼应着他体内的风暴。
“墨哥…墨哥你醒醒…” 阿吉带着哭腔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水底传来。少年蜷缩在林墨身边不远处,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蘸着水囊里最后几滴珍贵的凝结水珠(舱内低温让水囊内壁凝结了少许水汽),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林墨滚烫的额头和干裂出血的嘴唇。他自己的情况同样糟糕,焦黑的右臂传来阵阵灼痛和麻木,腿伤隐隐作痛,剧烈的哮喘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哨音和肺部的撕裂感。他看着林墨那条发紫、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左手,小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雷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睛,仿佛在沉睡。但微微颤动的眼皮和紧抿的干裂嘴唇,暴露了她极度的清醒和紧绷。她的一条腿被布条草草固定,断裂的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钻心的痛楚,背部的伤口在生物凝胶下隐隐作痛。更让她心焦的是喉咙里如同火烧般的干渴,以及胃部因为长时间饥饿而传来的阵阵绞痛。
维生舱内,那点从通风口小洞透进来的、带着灰尘的微弱气流,成了维持他们脆弱呼吸的生命线。但门口那堆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腐肉残骸,依旧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持续污染着本就不多的“新鲜”空气。恶臭混合着林墨伤口散发的腐败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味道。
“…操作者…林墨…生命…体征…恶化…”
“…左前肢…感染…指数…超出…安全…阈值…”
“…高…热…引发…神经系统…紊乱…”
“…共生体…链接…稳定性…下降…”
“…外部…环境…威胁…侦测…到…轻微…震动…来源…门外…”
新扳手冰冷的声音在林墨混乱的意识中响起,如同死神的低语。感染失控,高热,神经系统紊乱…还有…门外的震动?!
雷娜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球瞬间锁定了那道勉强闭合的门缝!她听到了!极其轻微,但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至少两三个!踩在门外金属废墟的碎渣上,发出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性的“咔嚓”声!
不是畸变兽!是人!
铁爪帮的余孽?!还是…被腐臭和之前动静吸引来的其他拾荒鬣狗?!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雷娜的尾椎骨窜上头顶!她甚至能想象出门外那些人贪婪而警惕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这扇布满扭曲焊疤和污秽的门板,如同豺狼盯着受伤的猎物!
阿吉也听到了那细微的脚步声,瘦小的身体瞬间绷紧,惊恐地看向雷娜,眼中充满了求救的信号。
雷娜的心脏狂跳起来,但身体却如同被冻结的岩石。不能动!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以他们三人现在的状态,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可能暴露位置,引来致命的攻击!她强压下喉咙里的干渴和胃部的绞痛,将身体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只有那双眼睛,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死死锁定门缝透进来的那一线微光。
“咔嚓…咔嚓…”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就在门缝正前方!
紧接着,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沙哑男声响起,充满了贪婪和警惕:
“疤脸哥进去就没出来…刚才里面动静不小…还有这味儿…啧啧,真他娘的上头!”
“肯定有好东西!疤脸那家伙鼻子最灵!说不定捡到什么旧时代的宝贝了!”
“小心点…里面情况不明…刚才那蓝光…邪乎得很…”
“怕个鸟!富贵险中求!老三,你眼神好,趴门缝瞅瞅!”
死寂!
维生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阿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连哮喘的哨音都强行压抑住,小脸憋得通红,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雷娜屏住了呼吸,手指悄然摸向了腰间的陶瓷手枪,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将身体重心调整,左腿的剧痛让她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但她强忍着,做好了随时暴起射击或扑倒躲避的准备。
林墨在昏迷中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致命的寂静和压力,无意识的呓语停了下来,身体微微绷紧,那条暗银色的右臂,皮肤下的幽蓝光丝如同受到威胁般,骤然明亮了一丝,发出极其微弱的“滋”声!
门外,一个瘦小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趴了下来,将一只眼睛凑近了门缝那道细微的缝隙!
昏黄的光线下,一只布满血丝、充满贪婪和警惕的眼睛,在门缝外一闪而过!
“操!有光!里面亮着!好像…还有人影!” 趴门缝的人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看到疤脸没?东西呢?” 另一个声音急切地追问。
“没…没看清…里面好像…很乱…地上有…有堆黑乎乎的东西…像…像是…” 趴门缝的人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不定,显然看到了门口那堆腐肉残骸!
机会!
就在这门外之人因为惊疑而注意力分散的瞬间!
雷娜动了!
她的动作没有半分犹豫!如同蛰伏己久的毒蛇发动致命一击!身体忍着剧痛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门口,而是扑向了侧面一个巨大的、锈蚀的金属仪器残骸后面!同时,她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拔出了腰间的陶瓷手枪!枪口在身体移动的同时,己然指向了门缝的方向!
“砰!砰!”
两声清脆却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封闭的维生舱内轰然炸响!枪口喷出的火光瞬间照亮了雷娜冰冷决绝的脸庞!
子弹没有射向门缝!而是精准无比地打在了门缝上方和下方紧贴着门框的金属墙壁上!坚硬的陶瓷弹头在金属表面瞬间炸裂!溅起大片的火花和尖锐的金属碎片!
“啊——!我的眼睛!” 门外立刻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嚎!显然是那个趴在门缝窥视的人被飞溅的金属碎片击中了眼睛!
“操!有埋伏!开枪!快开枪!” 门外顿时响起惊怒交加的吼叫和拉动枪栓的哗啦声!
“砰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如同暴雨般泼洒在厚重的合金门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噗噗噗”和“叮当”脆响!门板剧烈地震动着,之前被林墨勉强修复的凹陷处瞬间布满了新的弹坑,扭曲的金属焊疤崩裂开来!细碎的水泥和金属碎屑从门框边缘簌簌落下!
雷娜在开枪的瞬间就己经缩回了掩体后面!子弹打在仪器残骸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震得她手臂发麻。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金属,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左腿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雷娜姐!” 阿吉惊恐地尖叫,子弹呼啸的声音吓得他魂飞魄散!
林墨在剧烈的枪声震动中猛地抽搐了一下,似乎被惊扰,但依旧没有醒来。那条暗银色的右臂,因为剧烈的外部刺激和雷娜的枪声,皮肤下的幽蓝光丝骤然变得明亮而紊乱,如同被激怒的蜂群般疯狂窜动!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再次从手臂深处弥漫开来!
“…外部…攻击…!威胁…等级…提升…至…最高…!”
“…检测…到…共生体…能量…活性…异常…飙升…!”
“…警告!…强制…抑制…协议…启动…失败…!”
“…操作者…林墨…意识…离线…无法…控制…!”
新扳手急促而尖锐的警告声在林墨混乱的意识中疯狂响起!
门外,铁爪帮余孽的子弹依旧疯狂地倾泻着!门板在呻吟,随时可能被彻底撕裂!
门内,林墨那条失控的右臂,幽蓝光芒越来越亮,毁灭性的能量正在不受控制地积蓄!
而雷娜和阿吉,被困在这片死亡的空间里,重伤、饥饿、干渴,还要面对来自门外和身边双重爆发的致命威胁!
维生舱冰冷的白光下,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浓郁。
雷娜靠在掩体后,听着门外疯狂的射击和同伴的惨叫,感受着身后林墨那条手臂散发出的越来越恐怖的能量波动。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片燃烧到极致的冰冷和疯狂。
她猛地将陶瓷手枪插回腰间,然后伸出左手,在地上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件冰冷、沉重、边缘带着锋利断口的东西——是之前被林墨用能量强行顶起修复门板时,崩落下来的一块厚重的、扭曲的合金碎片!
她掂量了一下碎片的重量和锋利的边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