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西风瘦马嘶,荒村日落鬼门低。
塾中霸子戕童命,泉下冤魂化木魑。
雷沥枪挑邪戏破,度人经诵怨魂离。
忽闻木偶藏真迹,又指莱州乱石西。
安金御策马行至巳时三刻,官道两侧的槐树渐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杨林。林中隐现村落,村口歪脖老槐树上挂着数串褪色的纸葫芦,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却发出类似孩童啼哭的声音。墨雪突然止步,前蹄刨地,金瞳中映出村头石板路上蔓延的黑色粘液,状如被碾压的蜈蚣。
“客官留步!”一个老妪从树后闪出,头裹青帕,手里攥着半块烧焦的饼子,“前面是青杨村,过午就别进了……”她话音未落,村中心传来一阵刺耳的童声合唱,歌词怪诞:“月光光,照茅房,茅房里,有个狼,吃小孩,不吐骨,骨头堆,成山梁……”
安金御勒住缰绳,九龙之力探入地面,感知到地下三尺处埋着无数破碎的木片,每片都刻着哭脸。“老妈妈,村中可是有孩童遭了难?”他瞥见老妪袖口露出的伤痕,那是数道平行的抓痕,深可见骨,却无血迹,反而渗出白色粘液。
老妪浑身一颤,饼子掉在地上,被黑色粘液瞬间腐蚀。“唉,都怪那短命的孙少爷!”她指向村东头的青砖大院,“以前是村里的私塾,孙先生的儿子孙小宝,仗着老子是秀才,天天把同窗按进茅房吃屎……去年秋天,有个叫小石头的娃被他推进枯井,捞上来时身上全是牙印!”
此时日头偏西,青杨林的影子渐渐拉长,将整个村子笼罩在阴影里。安金御注意到家家户户的门窗都钉着桃木楔,却挡不住从门缝窗隙渗出的黑气。村中心的晒谷场上,几个孩童正围着一个稻草人跳舞,他们动作僵硬,眼神空洞,口中重复着那首鬼童谣,脚下踩着的竟是一个用骨灰和泥捏成的小人。
“小石头死的那晚,孙小宝就疯了,”老妪的声音发颤,“抱着个木头娃娃喊‘别咬我’,没三天就断了气。可从那以后,村里的娃一到黄昏就唱这歌,还说看到稻草人里有双眼睛……”她突然指着晒谷场,“看!就是那个稻草人!”
安金御望去,只见稻草人穿着孙小宝生前的青布长衫,头上戴着瓜皮小帽,帽檐下果然有两点幽光。更诡异的是,稻草人的双手各牵着一个木偶,木偶穿着与村中孩童相同的衣衫,脸上画着惊恐的表情,关节处缠着细如发丝的黑线,线的另一端竟连在跳舞孩童的手腕上。
晒谷场上的孩童突然齐刷刷转头,目光锁定安金御,口中童谣变调:“外来人,莫多管,惹了祸,骨头断!”他们手腕上的黑线猛地绷紧,牵着的木偶竟自己动了起来,从袖中抽出骨刀,扑向墨雪的马腿。
“雕虫小技!”安金御挥出雷沥枪,枪缨红光扫过,木偶瞬间化为木屑,黑线却如活物般弹起,缠向他的手腕。他运转八极拳“缠丝劲”,手臂一旋,黑线尽数缠绕在枪身,被九龙之力灼烧得“滋滋”作响。
此时稻草人突然膨胀,青布长衫下钻出无数白森森的牙齿,组成一张巨口咬来。安金御施展戳脚“鸳鸯脚”,右脚点地,左脚如毒蛇出洞,正中稻草人的“咽喉”。那东西发出尖啸,牙齿脱落,露出里面塞满的人骨——每根骨头都刻着孩童的名字,赫然是当年被孙小宝霸凌的同窗。
“去看看私塾!”安金御翻身下马,墨雪喷出寒气冻结了剩余的黑线。两人一马来到村东头的私塾,只见院门虚掩,门上的“育德堂”匾额己裂成两半,“德”字的“心”部被剜去,露出后面的血书:“心己死,怨难平。”
院内杂草丛生,正房的窗纸上贴着无数符咒,却都被血浸透。安金御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屋内散落着残缺的蒙学课本,每本都被撕成两半,书页间夹着人指甲。最触目惊心的是课桌下的青砖——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牙印,深浅不一,显然是孩童被按在地上啃咬所致。
“主人,看这里!”墨雪用蹄子踢开墙角的破筐,里面滚出一个木头娃娃,娃娃脸上画着孙小宝的模样,背后用朱砂写着“小石头”三个字。安金御拾起娃娃,九龙之力注入的瞬间,娃娃眼中渗出血泪,浮现出一段记忆:去年秋日,孙小宝将小石头绑在枯井边,逼他啃食泥土,自己则拿着木头娃娃在一旁嘲笑,不慎将娃娃掉入井中,随后将小石头也推了下去。
“原来如此……”安金御看向娃娃身上的朱砂字,那并非人名,而是一种邪术符号——“以血为引,以怨为身”,显然有人利用小石头的怨气,将孙小宝的木偶炼成了怨偶。他想起现实中某起校园霸凌案,施暴者将受害者逼至绝路,与眼前景象如出一辙,只是在此处被赋予了聊斋式的恐怖外衣。
此时屋外传来孩童的尖叫,安金御冲出房门,只见晒谷场的稻草人己化为一堆白骨,白骨堆上站着一个半透明的孩童身影,正是小石头的鬼魂。他浑身布满齿痕,眼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双手各持一根指骨,指向村中正在抽搐的孩童。
“还我命来!”小石头的鬼魂发出凄厉的嘶吼,手中指骨爆发出黑气,村中孩童的身体开始扭曲,皮肤下隐约有牙齿在蠕动。安金御见状,立刻取出道经玉磬,这法器以青铜铸造,表面刻着八卦与二十八星宿,磬锤系着三缕青绦,正是道家“三清”象征。随着玉磬轻叩,悠扬的仙音回荡天地,正是《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的韵律:“……东方八天,梵行玉文,保制劫运,使天长存……”
仙音如清泉涤荡,小石头的鬼魂浑身一震,眼中的怨毒稍减,但仍死死盯着安金御:“他们都该陪我!孙小宝咬我,他们看着!”他指向那些抽搐的孩童,“现在轮到他们了!”
安金御心中一叹,此乃典型的霸凌连锁反应,现实中受害者的怨念在此化为厉鬼复仇。他收起玉磬,握起雷沥枪,枪尖却并非指向鬼魂,而是刺入地面:“冤有头,债有主。孙小宝己死,你若再害无辜,便是堕入魔道!”
地面突然震动,雷沥枪周围升起五道光芒,正是形意五行拳的金、木、水、火、土五劲。安金御运转九龙九象之力,朗声道:“我知你死得冤屈,但天道循环,自有报应。你若放下执念,我便度你往生;若执迷不悟,休怪我枪下无情!”
小石头的鬼魂剧烈颤抖,身上的齿痕渗出黑气,那是长期积累的怨气在作祟。他看着安金御手中的雷沥枪,又看看被黑气侵蚀的孩童,突然悲泣道:“他把我按在茅房里,让我吃……让我吃……”
安金御想起现实中那起令人发指的霸凌细节,心中怒意翻腾,却强行按捺:“我知道。但这些孩子是无辜的,当年之事,罪在孙小宝,也在那些旁观的大人。”他指向私塾方向,“你看那课桌下的牙印,有多少孩子和你一样受苦?”
鬼魂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只见私塾内无数半透明的孩童身影浮现,他们都穿着破旧的衣衫,身上带着不同的伤痕,正是当年被孙小宝霸凌的同窗。他们并未化作厉鬼,只是在仙音中默默流泪。
“原来……不止我一个……”小石头的鬼魂喃喃自语,身上的黑气开始消散。安金御抓住机会,催动道经玉磬,仙音变得更加柔和:“……普济幽魂,咸得开度,无量之福,逮及存亡……”
就在此时,村外突然刮起怪风,将所有孩童手腕上的黑线全部卷走,飞向西北方的莱州方向。安金御抬头望去,只见风中隐约有无数木偶在飞舞,每个木偶身上都刻着与小石头娃娃相同的朱砂符号,而在风眼处,有一个巨大的木偶头,脸上刻着“乱石山”三个字。
小石头的鬼魂在仙音中渐渐透明,他最后看了一眼安金御,化作一道白光被玉磬吸入。那些被黑气侵蚀的孩童也纷纷倒地昏睡,手腕上的黑线消失无踪。安金御收起雷沥枪,捡起被怪风卷落的一块木偶碎片,碎片上刻着半朵莲花,与王家村孩童手中的桃木剑图案一致。
“这是……”他突然想起县志残卷中“以生口祭之”的记载,结合现实中那起霸凌案的细节——施暴者家族曾以“祭神”为名掩盖罪行,眼前的邪术显然是将现实罪恶与聊斋式的怨魂复仇结合,用木偶作为媒介,将怨念引向莱州乱石山。
墨雪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臂,金瞳中映出西北方的天空,那里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云中隐约有无数木偶在跳动,组成“乱石山阴门开”的字样。安金御抚摸着木偶碎片,碎片突然发烫,映出一段影像:莱州乱石山的山神庙里,一个穿着明代官服的人正在雕刻木偶,每个木偶都写着不同的生辰八字,而在他脚下,堆满了类似青杨村出土的碎木片。
“原来如此……”安金御恍然大悟,“青杨村的事件,不过是莱州邪术的预演。那些木偶碎片,都是用来收集怨念的媒介。”他想起现实中某些恶性事件的模仿犯,此处显然是有人在利用各地的怨魂,为打开莱州乱石山的“阴门”做准备。
此时日薄西山,青杨村的黑气渐渐散去,村民们战战兢兢地走出家门,看到安金御纷纷下拜。安金御扶起老妪,将半块未被腐蚀的饼子还给她:“此地怨气己散,但切记莫再纵容恶行。”他指向私塾方向,“把那些课桌下的牙印刻成石碑,让后人记住。”
翻身上马时,安金御回望青杨村,只见夕阳将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树上的纸葫芦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终于发出了正常的纸响。他知道,这只是旅途中的一个插曲,真正的挑战还在莱州乱石山等着他,而那些散落的木偶碎片,正是指向最终邪术枢纽的关键线索。
墨雪发出一声长嘶,西蹄踏碎夕阳,载着他向西北方疾驰而去。路边的青杨林在风中低语,仿佛在诉说着无数被掩埋的冤屈,而安金御手中的木偶碎片,正指引着他走向那座由怨魂与白骨堆砌的“阴门”。
青杨村里怨魂啼,私塾堂前稚子凄。
霸子行凶吞傲骨,冤童化鬼噬人皮。
一枪破尽邪戏法,万咒度脱苦魂兮。
木偶纷飞指莱州,乱石山阴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