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卷着细密的雪粉，在昏黄街灯的光晕里打着旋儿，吹过紧闭的窗棂，吹过空荡的街巷，吹向……那步履轻盈的两人。
"北风呜呜呼啸往哪儿吹，为什么小孩要听话，为什么……"
陈晓低沉着嗓音，将记忆中的童谣哼唱而出，节奏与脚下踩雪的咯吱声奇异地合拍。
阿莉卡娜跟在自己身后一步之遥，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老板留下的脚印。
小家伙身上的薄外套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但奇异的是，那张小脸非但没有冻得通红，反而透着一层温润的光泽。
飘落的雪花在触及她发梢和肩头前，便悄然融化、滑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温柔地推开。
"这是什么魔法呀，老板！"
阿莉卡娜快走两步，与陈晓并肩，声音里满是惊奇和雀跃。
伸出手，看着雪花在指尖上方几寸处就化作细小的水汽消散，身上更是半点湿痕也无。
陈晓没抬头，专注地翻看着手里那本厚实的烫金硬皮书——《进阶魔法指南》。
书页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恒温』与『除雪』。"
陈晓言简意赅地回答，指尖划过书页上一排排繁复的符文和回路图，"十八枚金币，就买了这几个小把戏，外加『束衣』和『洁净』的魔力回路构建方法……啧，世道难啊。"
"诶，我看不懂那些书，太难了！"
阿莉卡娜想起之前被老板按在桌前，试图理解那些扭曲符号的日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连头顶那对尖尖的耳朵都跟着抖了抖。
"老板，你不会还想让我继续学这些魔法吧？"她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带着点讨饶的意味。
陈晓的目光终于从书页上移开，落在阿莉卡娜脸上。
少女清澈的眼眸在夜色中亮晶晶的，映着雪光。
陈晓起那夜，她喝醉了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的醉话。
"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陈晓放缓了声音，"平安快乐最重要。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好。"
"是想做么？"
阿莉卡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视线飘着细雪的深邃夜空，声音带着一种纯粹的憧憬，"那我，我想飞上天空！"
意料之中的回答啊……
"天空的魅力啊……"
陈晓沉吟着，"其实我也可以帮你买一个女巫扫帚，上面的预制魔力核心足以支撑一年的浮空飞行，安全又省事。"
"不是这个！"阿莉卡娜用力摇头，几缕发丝从兜帽里滑落，在寒风中飘动，"我的意思是，我要自己飞上天空！用我自己的力量！然后……然后去看看星星的世界！"
"这很难，阿莉卡娜，"
"飞行本身就是高阶魔法，需要精妙绝伦的魔力操控和对反重力规则的深刻理解。至于走向星空……"
陈晓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那更是只有传奇时代那些最顶尖、几乎触摸到神明领域的魔法师们，才有资格尝试的壮举。星辰之间的距离，比你能想象的最遥远的海还要辽阔无数倍。"
阿莉卡娜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安静下来，不再言语。
她只是仰头，执着地望着那片被风雪遮蔽、却在她心中无比清晰的星空。
雪花无声地飘落在陈晓的肩头，在他深色的外套上积起薄薄一层，又被恒温魔法悄然融化。寂静的街道上，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在雪夜里此起彼伏。
不远处的阴影里，几条瑟缩的黑影正挤在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深处。
他们的目光贪婪又惊疑地锁定在远处那两道身影上，尤其是那个衣着单薄却片雪不沾的少女。
"老大，肥羊啊！看那穿着，肯定有钱！还带个小妞！怎么不动手？"一个声音冻得发颤，带着急不可耐。
"动你母！"
被称作老大的壮汉狠狠一巴掌拍在说话的小弟后脑勺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惊惧，"你他妈瞎啊！没看见那俩人穿这么单薄，走路连口白气儿都不吐吗？那小姑娘身上连片雪花都沾不上！这TM哪里是肥羊，这分明是扎点子！搞不好就是等着咱几个蠢货送上门去给他当实验材料或者送金币呢！撤！快撤！"
壮汉像驱赶苍蝇一样挥手，带头缩回了更深的黑暗中，留下几个心有不甘却更怕死的小弟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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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的记忆里，那个漫长的冬天被一种奇特的氛围填满了。
自雪夜那次对话之后，阿莉卡娜像是换了个人。那
几本曾经让她如同天书的魔法技能书，此刻却被她视若珍宝，几乎从不离手。
暖炉旁、窗台下、甚至吃饭时，都能看到她蜷缩着身子，眉头紧锁，指尖笨拙地临摹着书页上复杂的魔力回路图，嘴里念念有词地背诵着拗口的咒文音节。
遇到实在无法理解的地方，她就抱着书黏在正在院子后鼓捣菜园子的吉尔身后，软磨硬泡地请教。
矮人王吉尔倒也出乎意料地耐心。
……
当然，陈晓对此并非全然欣慰。
毕竟被吉尔“精心照料”后依旧一片萧瑟、颗粒无收的菜园，再对比一下自己储物室内肉眼可见飞速减少的熏肉、奶酪和麦酒储备，额角就忍不住隐隐作痛。
这位尊贵的矮人王陛下，显然毫无心理负担。
每当夜深人静，听到储藏室方向传来轻微却持续的窸窣声，陈晓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在账本上默默记下一笔。
毕竟这本账始终会还的，只需要等它累计到足以让天平的另一端倾斜即可。
不过有句话不得不说……
这哪里是什么矮人王，分明就是个山贼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