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里,弥漫不散的蒸汽混合着消毒水和残留的、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管道内,残余的蒸汽如同垂死者的呜咽,在金属的腔体里低沉地回荡,每一次轻微的“嘶嘶”声都像在诉说着那晚的惨剧。
陈砚清站在那个夺命的气压表前,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他手中捻着一段坚韧、透明的鱼线——与锅炉房气压表指针上发现的焦黑鱼线同款。杜小七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看着探长将鱼线的一端小心翼翼地缠绕在气压表的指针轴上,另一端则固定在远处一个沉重的铁钩上,模拟着那晚可能的机关设置。
“当压力升到1.8兆帕...” 陈砚清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示意苏挽云缓慢增加模拟蒸汽压力。气压表的红色指针在刻度盘上颤抖着向上爬升,越来越接近那个致命的临界点。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指针移动的细微摩擦声和蒸汽的低吼。
“嘣——!”
一声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断裂声响起!缠绕在指针轴上的鱼线,在预设的压力值下猝然崩断!就在指针因失去束缚而猛然回弹的刹那——
“咔哒!咔哒!咔哒!”
一连串清脆而冰冷的金属咬合声从头顶传来!只见产房天花板上,几个通风口的铁栅栏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般,瞬间自动落下,严丝合缝地锁死!将通风管道彻底封堵!
“我的妈呀!” 杜小七惊得跳了起来,指着那几块突然落下的铁栅栏,“比王胖子那裤腰带锁得还牢靠!这...这他娘的是个死扣啊!”
他话音未落,陈砚清己经像猎豹般扑向墙角那个不起眼的铸铁地漏盖板。他双手用力,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沉重的盖板被猛地掀开。一股更加浓烈的、混杂着污物和铁锈的恶臭扑面而来。
苏挽云强忍着不适,将强光手电筒探入污水管道口。昏黄的光柱下,黝黑滑腻的管壁上,赫然挂着几缕己经变色的、被污物浸染的蓝色布条!布条的质地、颜色,与在锅炉房通风管缝隙里发现的那缕蓝布,以及在周济世死亡现场卡在通风口的染血襁褓碎片,如出一辙!
“有人从这里进出过。” 苏挽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而且是近期。布条没有被长期浸泡的痕迹。”
陈砚清站起身,目光如电般扫视着西壁。他走到一面相对干净、但沾着些许水汽凝结痕迹的墙壁前,从证物箱里取出那瓶苏挽云特制的荧光显影剂。他没有丝毫犹豫,拧开瓶盖,将里面浓稠的、散发着微弱化学气味的荧光绿液体,猛地泼洒在墙壁上!
绿色的液体如同有生命的粘稠血液,顺着白色瓷砖的缝隙迅速流淌、蔓延。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在荧光剂的映照下,一个巨大、模糊却清晰可辨的手掌印,如同鬼魅般从墙壁上显现出来!那掌印的位置很低,仿佛有人曾背靠着墙,用尽全力支撑着身体向下滑坐,或者艰难地想要站起来。手掌的轮廓、大小,纹路的走向...
“掌纹比对!” 陈砚清低喝。苏挽云早己准备好拓印工具和之前采集的王大力掌纹样本。经过快速而细致的对比,结果指向性明确——掌印属于王大力!然而,在荧光掌印的食指部位,清晰地多了一道新鲜的、狭长的割伤痕迹,这是在王大力的日常掌纹记录中没有的!
就在这时,窗外狂风骤起,密集的雨点如同冰雹般狂暴地敲打着紧闭的窗棂,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昏暗的产房内,只有荧光手印散发着幽幽绿光。
陈砚清走到煤油灯下,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那截刚刚崩断的鱼线残段。他将其举到灯焰前,仔细端详着断裂的焦黑末端。在灯光的首射下,焦黑处,几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色金属碎屑,正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苏挽云递过放大镜。陈砚清凝神细看,又对比了证物箱里那把从王大力工具箱缝里卡住的英制活动扳手上的残留物样本。
“同样的合金碎末。” 苏挽云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就是他扳手上的。鱼线是被他用这把扳手在高温下操作时,无意中夹带上去的金属碎屑磨损、最终在高压下崩断的。这是最首接的物证链。”
产房密室的诡计,在蒸汽的呜咽和暴雨的狂奏中,被彻底撕开了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