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物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煤油灯芯偶尔爆出的噼啪声。
二十个印着“圣玛利亚慈善奶粉”的铁罐在长桌上排成森严的军阵,冰冷的金属外壳反射着昏黄的光晕,像一群沉默的、心怀鬼胎的证人。
杜小七围着桌子打转,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罐底。
突然,他“咦”了一声,俯身凑近其中一个,粗糙的指腹反复着罐底边缘。
“探长!苏姐!你们摸摸看,这儿...有凹凸!像...像盲文?” 他声音里带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和一丝不确定。
苏挽云立刻放下手中的镊子,取来几张坚韧的拓印纸和炭笔。
她动作轻柔而精准地将拓印纸覆在罐底,用炭笔均匀涂抹。
黑色的炭粉渐渐勾勒出纸下的细微起伏,清晰的圆点阵列跃然纸上!一个、两个、三排...每个罐底都呈现出不同的点阵组合。
陈砚清接过拓印纸,浓眉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
他取过纸笔,一边对照着摩尔斯电码表,一边飞快地记录、推演。
“不是标准的摩尔斯...是变体。竖排的点...代表日期?横排...” 他的笔尖在一张纸上快速移动,将点阵翻译成数字和符号。
突然,他手中的铅笔“啪”一声折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他猛地顿住,盯着自己破译出的几行字,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横排对应的是...婴儿编号!”
杜小七凑过去看,只见陈砚清指着其中一张拓印纸上破译的结果:“七月七日,男婴,编号...S-07!” 这正是苏挽云在教会地下室那个玻璃罐里看到的连体婴标本编号!冰冷的数字与那扭曲的婴尸瞬间重叠,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快!把周济世手里那张残破的奶粉商标拿来!” 陈砚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苏挽云迅速取出证物袋。
杜小七小心翼翼地捏着那张被汗浸透、边缘布满细小齿痕的商标纸片,鬼使神差地将其靠近一个S-07的奶粉罐底边缘。
奇迹发生了!商标边缘那些不规则的、如同被幼兽啃咬过的齿痕,竟与罐底凸起的盲文点阵的凹陷处,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了一起!仿佛锁钥相扣!
“老天爷!” 杜小七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瞪得溜圆,“这老狐狸...他临死前拼命用牙咬的,不是纸,是这密码!他想把密码毁掉!”
苏挽云眼中寒光一闪:“验证它!” 她迅速配制了一种特殊的显影药水,将周济世掌心的残破商标碎片浸入其中。药水迅速渗透纸张纤维,几秒钟后,那些原本肉眼难辨的细微齿痕,竟如同被激活的幽灵,缓缓渗出一种诡异的、清晰的靛蓝色!
“特殊显影剂反应阳性!” 苏挽云的声音冰冷如手术刀,“这药水专门用来追踪某些加密墨迹或破坏痕迹。周济世死前,确实在疯狂地用牙齿啃噬、破坏罐底的盲文密码点。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更知道它一旦曝光意味着什么!”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铅灰色的天幕,紧随其后的炸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玻璃上,瞬间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陈砚清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煤油灯摇曳的光线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他没有去看那些罐子,也没有去看那张染血的商标残片。
他的目光穿透雨幕,死死锁定了远处在风雨中若隐若现的医院哥特式尖顶轮廓。那里,是罪恶的起点,也应是终结之地。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个标记着“S-12”的空奶粉罐——那个在周济世死亡当天记录在案的婴儿,那个不知所踪的实验体。
罐身冰冷沉重。他紧握着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然后,他将其重重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顿在证物桌上!
“砰!”
一声闷响,如同战鼓擂动,宣告着最后的决战即将来临。
S-12,这个幽灵般的编号,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