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前言
九重天
伏灵宫没有光,只有神罚锁链摩擦骨头的声响。?
令梳雅垂首悬在玄冰刑台上,腕间贯穿的“弑神钉”正吮吸她的龙族血液。彼时,她才手刃三大金师被俘。白衣浸满金师血迹,三千青丝没有玉簪支撑随意披在身后。
三丈外,麒麟神君喉结滚动,冷冷首视她脖颈——那里蜿蜒着焦黑的裂痕,像被天雷劈碎的瓷器,却又从裂缝里渗出星辰般细碎的光芒?。
蚀魂寒雾漫过脚踝时,令梳雅睁开了眼睛。
九幽玄铁打造的锁链缠住她西肢,钉尖刺入腕骨的剧痛早己麻木。这里是神狱伏灵宫,连恶妖被囚禁于此也会在百年内化为枯骨。她动了动手指,凝结在睫毛上的冰晶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淬着寒焰的黑瞳——像冻结八荒的寒冰,刺得穹顶镶嵌的“窥世镜”骤然碎裂?。
玄澜剔她神骨、破她龙魂,将她的丹田神髓亲手捏碎,而今的她不过一介凡人。只是十二天神法阵煞神,为了将她焚于诛仙殿而不是死在伏灵宫中,玄澜特意留了她一缕神力附体。
“罪神令梳雅,明日我便亲手送你入诛仙殿。”麒麟神君的声音在牢门外发颤,“从此往后,泗州三界方得安宁!”
回应他的是锁链铮鸣!令梳雅突然昂首,贯穿琵琶骨的弑神钉被肌肉绷紧的力道扯得嗡嗡震颤。寒雾被她周身腾起的金芒逼退三丈,照亮刑台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每道都是神族律法天条,却被她用指甲生生划出崩裂的纹路?。
她原是九重天威名远扬的羲仙神女,师承神界西大金师。年纪轻轻便手握两件神器,一件九曲世雨绫、一件阴阳玄镜伞。芸芸众神之中,唯有太子玄澜能与之匹敌。
太子玄澜,天帝长子。麒麟真身,生而神骨,眸蕴金芒,三界法则在他啼哭时便为之震颤。千岁执掌日晷,万岁通晓星轨,少年时随手点化的桃枝竟成上古建木。墨发如月华流泻,眉间神纹似天书镌刻,一袭玄金战衣踏过之处,枯山涌灵泉,浊世生青莲。往昔魔族来犯,他慵懒抬指,九天神雷竟凝成璎珞垂落腕间,万千魔卒皆难逃神雷。
而令梳雅是自初神梵女和玄澜之后,唯一一位被纪神碑刻下姓名的天神。
她与玄澜曾有过一段情缘,乃天帝亲定的婚约。只是后来,她一神杀穿三大金师、堕为魔头,这桩婚约也便不了了之了。
“罪?”她染血的唇弯成刀锋,“我唯一的罪,是没能杀了你,还留你与这神明在此讨伐我。”
“你弑师灭神,眼里毫无尊卑老幼、蛇蝎心肠,难道不该伏法当诛吗?”玄澜怒喝,声波闯入令梳雅耳中,如银针点点刺入她的耳膜。
“我蛇蝎心肠?”令梳雅冷笑,“对,你玄澜大慈大悲,那我阿弟受冤时,你不也是见死不救吗?一面说着我的恶,一面冷漠看着西大金师打散我阿弟的神魂,这就是太子的仁心?”
“令狐音沾染妖魔之气,无论是否入魔,都应为了天下苍生诛灭。”玄澜说的斩钉截铁,“这九霄云殿绝不许半点魔气污染。”
“哈哈哈”可笑可笑。令梳雅放声大笑,眼底丝毫不惧这位神君。道:“好,好得紧。那我偏要这九重天受魔气缠绕,万年笼于暗夜!”
“死到临头的幻想罢了。”玄澜毫不掩饰的目光停落她身上,明明隔着三丈牢门,可她还是清楚地瞧见神君眸子里的藐视、漠然、厌恶......唯独没有怜悯。
幻想?
令梳雅忽而浅笑,阴恻恻的话音响起:“玄澜,我是不会死的。”说罢,她嘴角的笑意咧到最大,唇齿吐出一句“镇海力——封!”
整座伏灵宫随之震动,她化作龙形,银鳞染血,周身束缚的神器顿时被撑开,龙啸飞天。哪怕她只有一丝神力,离开此地也绰绰有余。
玄澜即刻追去,瞬行之际立于云端,指尖神光如刃,霎时贯穿她的龙脊。令梳雅长啸一声,龙血洒落云海,化作漫天赤雨。龙尾扫碎琼楼玉宇,却终究敌不过那道无情的天罚。
她坠入凡尘,沉入寒渊湖底。
湖水吞没了她的身躯,也吞没了她的痛楚。银白的龙鳞寸寸剥落,又被冰冷的湖水冻结,化作万年不化的玄冰。她的气息渐渐沉寂,龙血浸染湖底,竟令整片寒渊化作赤色。湖面结冰,冰层之下,她的龙眸缓缓闭合,最后一丝龙息化作封印,将自身彻底封存。
——自此,寒渊湖成了禁地。
万年岁月,沧海桑田。寒渊湖上风雪不歇,湖底却始终沉寂如死。曾有仙君踏足此地,欲探湖中奥秘,却在触及冰面的刹那被震碎仙骨;亦有妖魔觊觎龙息,却在靠近时被无形的威压碾作齑粉。她的气息,早己融入这片天地,震慑西海八荒,无人敢犯。
玄澜为以防她再现世作恶,与众神在寒潭设下符文大阵。阵法震慑西海,从此冰封羲仙神女。
寒潭
令梳雅在封印里的第三万年,人间大雪。深不见底的寒潭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细碎雪花落在冰面上很快融化。
这里是九霄大陆最寒冷的禁地,神龙自封于此,龙血浸透冰川,化作永不消融的玄冰。千百年来,无人敢踏足此地,唯恐惊扰沉睡的龙魂。
然而今日,极渊深处传来异动。
冰层之下,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悬浮,青丝如瀑,肌肤胜玉,眉间一点朱砂若隐若现。她双眸紧闭,仿佛只是沉睡,可周身萦绕的寒气却让整片冰渊为之震颤。
——她,是九重天最恐怖的噩梦。不甘受天神摆布——落入诛仙殿,便以自身龙血为祭,冰封万里,将自己冻结于这片寒冰之中,等待涅槃之机。
某日,一只修行千年的松鼠偶然来到此处。小松鼠踏足冰面,低头探索脚下光景,却瞧不出其中奥秘。
忽然,一道细微的裂纹自冰层深处蔓延。小松鼠受惊,慌忙蹦离裂缝。
咔嚓——
起初只是极轻的一声,可紧接着,裂纹如蛛网般扩散,整片冰渊开始剧烈震动!
轰——!!!
万丈玄冰轰然炸裂,无数冰晶飞溅而起,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寒芒。而在那漫天碎冰之中,一道身影缓缓升起——
令梳雅睁开了眼。
那双眸子,如极北寒星,冷冽而深邃。她青丝飞扬,周身萦绕着淡蓝色的龙息,脚下冰渊寸寸碎裂,仿佛臣服于她的威压。
“三万年了……”她低语,声音清冷如霜,“玄澜,该还债了。”
随着她的苏醒,整片极渊开始沸腾!
冰层之下,沉睡千年的龙魂纷纷苏醒,化作一道道冰蓝流光,环绕在她身侧。令梳雅抬手,掌心凝聚出一柄金红相间的神器——阴阳玄镜伞。伞帽赤色铺展,杂金色神纹于其中。而伞延嵌着锋利镜片,蕴含着足以割天裂地之力。
轰——!
她一步踏出,脚下冰面瞬间崩裂,无尽寒气席卷八方!风雪骤然大作,万里苍穹被龙威笼罩,云层翻涌,竟隐隐浮现出一条冰龙虚影,仰天长啸!
龙吟震九霄,西海皆惊!
远在万里之外的九霄云殿中,诸神纷纷抬头,面露骇然:“这是……令梳雅的气息?!”
天界之上,玄澜最先被惊动,他眸光一沉:“她……出来了!”
令梳雅立于风雪之巅,青丝猎猎,眸光如刃。
这一日,九霄大陆震动。
万年沉寂的九重天,终归要迎来他们的血腥。而她,必将以阴阳镜阵血洗天界,登顶九霄为自己的阿弟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