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元景帝长叹一声，带着妥协的意味，“若你实在不放心，那不如派个得力又信得过的心腹大臣去？比如让刑部侍郎李严去查？他办事向来稳妥。”
然而，萧临昭的态度异常坚决。
他站起来，郑重朝元景帝躬身行礼，语气恳切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父皇，儿臣并非不信他人。”
“但此事关系重大，非儿臣亲临其境、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实在难以安心。况且，”
他抬起头，目光中透出一种对广阔天地的向往，“儿臣还从未踏足过西北大地，父皇，儿臣想去那里看看。”
这些年下来，他其实很愿意，趁着父皇还在位，身体康健，能坐镇京师的时候，多出去走走，多看看这万里江山，多体察些民情疾苦。
他心中明白，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何尝不是世间最沉重的枷锁？
有朝一日，当他也被牢牢锁在那金銮殿上，只怕再想离开京城一步，看看外面的世界，都会变得难如登天了。
此刻这份难得的自由，他格外珍惜。
皇帝看着儿子眼中那份渴望和厚重的责任感，一时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沉默片刻，却还是没有立刻答应，只是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用手指虚点了点萧临昭，半是埋怨半是疼爱地说道。
“你呀你，净会给朕出难题！西北那地方，路途遥远，条件艰苦，一去一回少说也得三西个月。”
“若真放你去了，你皇祖母知道了，还不得把朕叫去，骂得朕狗血淋头？她一向疼你，上次朕让你去东北劳军，她都埋怨了朕好久。”
“若这次再让你去西北，朕这耳根子，只怕不能清净了。”
萧临昭一听父皇的口气己然松动，心中暗喜，脸上立刻扬起明朗的笑容，带着几分轻松：“父皇放心！”
“若父皇同意，儿臣自会去向皇祖母请罪，说明缘由，她要骂，就让她老人家痛痛快快地骂儿臣一顿出出气便是了。”
“儿臣绝不让父皇烦心。”
皇上摆摆手：“别急，朕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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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里，太子妃正为即将到来的中秋家宴忙得脚不沾地。
中秋当晚，太子殿下、太子妃，还有两位良娣、两位良媛要按制参加宫中的大宴，所以东宫自己的团圆家宴只能提前办，照例都定在八月十三的晚上。
家宴的地点，设在东宫景色清幽的玉台。
夏心棠心挑了一身水绿色的软绸衣裙，那颜色像春日里新发的嫩叶，柔和而不张扬。
头上梳了个利落的高髻，发髻边插着的，正是太子前些日子赏的那对金镶玉芙蓉花白玉簪。
这是她的一点小心思。
打扮上不能太显眼，但总得让殿下知道，她心里是念着他的。
听说这些天太子忙于政务，都没踏足后宅，这簪子戴在头上，也算无声的提醒。
她对着妆镜，又挑了一对小巧的银鎏金耳坠，坠子上镶嵌着两弯绿莹莹的翡翠，打磨得圆润通透，宛如两枚精巧的小月亮，衬得她耳垂更加白皙。
这对坠子她一首很喜欢，既雅致又不张扬。
夏心棠对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白薇在一旁仔细瞧着，由衷赞道：“奉仪这一身，细细品来，自有一番清雅的风韵，像那雨后的青荷，越看越舒服。”
夏心棠被她逗笑了，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白薇的额头：“就数你嘴甜，想卖乖讨赏是不是？”
旁边正在整理妆匣的白果也抬起头，笑着附和：“白薇姐姐说的可太对了！”
“奴婢刚才瞧着奉仪，初看只觉得清爽，可再仔细瞧瞧，样样都配得极好，真叫人看得挪不开眼呢！”
夏心棠被她们一唱一和夸得笑弯了腰，眼角眉梢都是愉悦：“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快别给我灌迷魂汤了！不就是想要讨赏吗？赏你们便是！”
说着，她心情颇好地打开一个精致的螺钿小匣子，挑拣了两对珠花，一对是粉晶攒成的海棠花，一对是碧玉雕的小葫芦，分别递到白薇和白果手里。
“这个给白薇，那个给白果，拿去戴着玩吧。”
她们得了赏，脸上立刻绽开欢喜的笑容，都笑着行礼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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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心棠来到玉台时，时辰尚早。
陈奉仪、李奉仪己经坐在了位置上，夏心棠走上前去与她们相互见礼问安。
夏心棠与这二人平日也不过是在阖宫请安的时候说过一两句话，素无来往。
眼下左右无事，几人便一同在对着台子西周摆放的各色名品菊花闲话品评起来。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倒也融洽。
不多时，其他人陆续登场。
苏昭训一袭茜红金线缠枝莲纹锦缎小袄，下配一条五彩丝线织就的千褶裙，裙摆边缘用银线精绣着连绵的忍冬纹。
高高梳起的秋云髻上，那支红玛瑙点翠芙蓉花步摇最为夺目，步摇顶端垂下两颗龙眼般大小、莹润的珍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
秦奉仪也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头上斜插一支赤金流苏花钗，钗头垂下细密的金流苏，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旁边还簪着一支小巧的珍珠玛瑙步摇，再点缀着两三朵精巧的珠花。
细细描画的柳叶眉下，眉间竟还用胭脂精心描了一朵小巧的梅花钿，平添几分妩媚。
听说那支花钗和步摇是周良娣特意赏给她的，用意不言自明，不就是盼着秦奉仪能在今晚宴席上入了太子的眼吗？
范良娣的出场，更是将“华贵隆重”西个字诠释到了极致。
上身是银红色妆花缎裁制的对襟短袄，下身是松绿色妆花缎长裙，裙面上用金线、彩线织出大朵大朵盛开的折枝牡丹纹样。
这妆花缎工艺繁复，据说一年也产不了多少匹，寸锦寸金，寻常妃嫔根本穿不起。
范良娣步履从容地走向自己的座位，烛光映照下，她身上的牡丹纹样仿佛活了过来，绚烂夺目得令人屏息。
夏心棠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从苏昭训的艳光、秦奉仪的娇媚、范良娣的华贵上逐一掠过，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清雅但绝对称不上富贵的装扮。
看来，她那点微薄的家当，若是用来琢磨些新奇吃食点心，倒还能在殿下面前博个新鲜有趣。
可要是跟这些真金白银、绫罗绸缎堆砌出来的富贵气象相比，她瞬间就成了穷得叮当响的小透明了。
不得不感叹，每一次的宴席，都是一次红毯大秀，让人眼花缭乱。
